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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1/02 23:42:02瀏覽857|回應0|推薦3 | |
作文題目:爸爸的工作 我的爸爸在港口上班,奶奶說爸爸的工作很辛苦,但是我不知道爸爸上班時到底在做什麼,每學期填資料,奶奶都會在爸爸職業那欄填上「工」,但是爸爸不是工人,他每天穿著襯衫去上班,跟學校蓋操場時看到的工人都不一樣。奶奶說那是我還小,看過的世界還太少,所以很多事情才會聽不懂。因為我寫作文前去問奶奶爸爸的工作是什麼?奶奶說爸爸是負責船務的,我不知道那是什麼,所以奶奶說等我長大就知道了。 爸爸的工作是三班制,我知道有白天班、小夜班、和大夜班。我最喜歡爸爸上小夜班.因為這樣我下課回家時,爸爸就已經去上班了,只有我跟奶奶在家,奶奶不會管我看電視,因為她自己也在看。我最討厭爸爸上大夜班,因為這樣他整天在家,他會變得很兇,奶奶也不讓我看電視,因為爸爸晚上要上班,奶奶說我們看電視會吵到他睡覺,所以我希望爸爸可以都上小夜班,不要上大夜班是最好。 奶奶說爸爸是為了這個家才那麼辛苦,所以我要體諒他孝順他,要好好唸書,以後才可以坐辦公桌,每天正常上下班,不用像爸爸一樣這麼辛苦。 為奶奶送葬的那天,天空很藍,少少的幾抹淡淡白雲,浪花般在空中翻騰著。你與父親兩人乘船出海,在塞紅包給船長去晦氣時,你特地拜託他直朝著西邊落日的方向開,你相信奶奶會喜歡看著那融浸在海平面中的夕陽而去,那是她對於家的夢想,也是你早已失落了的溫暖。今日的風浪不算太大,一陣陣浪頭卻讓從沒出過海的你抱著奶奶的骨灰在甲板上暈眩著,父親卻好似沒事般站在一旁,傍晚的海風溫暖潮溼地迎面吹來,黏乎乎沾了你滿頭滿臉,像是淚水在臉上乾涸,留下悲傷的痕跡。 你從小是奶奶帶大的,從你有記憶開始,便是奶奶陪著你上學唸書吃飯睡覺。父親在你的生命中只像個淡淡的人影,雖然同在一個屋簷下,卻只見輪廓難辨面目。「因為爸爸工作很辛苦啊,你要體諒他,有奶奶陪你啊。」而當你慢慢長大,開始感受到與父親間的陌生疏離感時,奶奶總這樣告訴你。「爸爸不是不愛你,只是不知道怎麼去疼你愛你。」奶奶這句話你始終沒搞懂,直到有天父親在醉酒後對著你破口大罵。 「你給我滾開!我不用你關心。我看到你的眼神就討厭,跟你媽一模一樣,虛偽、假惺惺。他媽的一肚子壞水。」你嚇得退開,父親拉長地嘔了一聲,吐得聽到聲響趕出來的奶奶一身穢物。 「住嘴,別胡說。」奶奶渾身腥臭地推了父親一把,她的衣服下擺和褲子全都沾溼,在屋裡的燈光下閃亮著液體黏稠的色澤。父親這才像是從惡夢中驚醒,喊了一聲「媽」,跪在奶奶跟前,抱著那被他胃液、啤酒和食物碎屑染汙的老婦人身軀哭了起來。 之後,你才知道母親跟別的男人跑了,是個跑船的,在你還不到兩歲的時候,據奶奶的說法,是因為「她還沒準備好如何學習去當一個母親」,「媽媽一定會回來的」,奶奶安慰著你。而你直到長大之後才明白,奶奶實在是個太過份樂觀、善良的人。 奶奶在你小的時候絕口不提母親-事實上你也不曾問起。到了稍微懂事,開始有同齡的玩伴時,你才知道似乎該問這個問題,面對你遲來的問題,奶奶也只說是「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於是你一直以為母親過世了,你比奶奶所想得更為敏感、聰明。「或許,這是失去母親的孩子們共有的特點」奶奶事後這麼描述著。而直到那回父親發了酒瘋,講了真話,奶奶才不得不告訴你實情,你才發現奶奶的深不可測及洞悉世故。 「別怨你爸爸,這些年來,他的心裡也是夠苦的了。」奶奶一邊刷洗著那套沾滿父親體內汙物的衣服,一邊淡淡地講著,「你長大了,要慢慢學著面對人世的不完滿,懂嗎?」你向奶奶點了點頭,壓抑住心裡追問的衝動,看著她頭頂上滿滿的銀絲,默默地掉著淚,原來小時候什麼都不懂與自以為是的裝懂竟是種幸福。 作文題目:我最愛的人 我最愛的是人是我的奶奶,她長得不高,看起來瘦瘦小小的,可是很漂亮,她今年七十歲了,但是看起來還是很年輕,她只有一點點白頭髮,鄰居都以為她有染髮,可是我知道她沒有,她跟我說:「人只要放寬心胸,就可以一直保持年輕的樣子。」 我很小的時候就沒有媽媽,是奶奶把我養大的,一年級開學的時候,所有的小朋友都是媽媽陪著來上學,只有我是奶奶帶我來的,坐我隔壁的張克強說:「你媽媽怎麼那麼老。」我告訴他:「那是我奶奶。」他說:「真好,他都沒有奶奶,他阿媽很早就死了。」我安慰他說:「沒關係,我媽媽也死了,但是奶奶跟我說:『媽媽只是去了很遠的地方,而不管她去哪裡都還是愛我的。』所以你奶奶一定也很愛你。」 我跟奶奶說我最愛的人是她,她聽了很高興,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線,她跟我說:「奶奶最愛的人也是你耶。」我聽了也很高興,希望奶奶可以一直跟我在一起,等我長大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孝順奶奶,報答她的養育之恩。 船還在緩緩駛著,風水師告訴你下午三到五點是吉時,不可誤了時辰。船已經停泊在海面上,隨著波浪起伏晃動著,你卻抱著奶奶的骨灰罈不動,靜靜地等待著。父親輕聲喊了你,你告訴他再等等吧,你知道奶奶喜愛那落在海裡的夕陽,於是你等待著,打算等近五點時再把奶奶的骨灰灑下,讓她可以順著洋流潮汐,迎著傍晚的斜陽返回她夢想中的老家。父親背著手站在你身旁地等待著,不發一語想著事情。 你記得小時候,奶奶時常帶你到海邊,默默地看著夕陽落在海裡,看那一片水波蕩樣的溫暖金黃色漫溢開來,「你看多美啊。」她說。你曾問過奶奶為什麼愛看海濱的夕陽,她總答你說想家,「奶奶的老家就在海的那一頭,這輩子回不去了。我的爸爸媽媽都不在了,轉眼間,我也到了他們的年齡。都說老年人怕看夕陽,可是你看,多美啊。」奶奶微微笑著,眼角卻在橙黃色的餘暉中閃著光。 你到後來才知道自己的家庭像是遼闊的海洋表面看來平靜安定,底下卻深藏著種種未知的神祕,不到風暴來臨不掀露暗藏的旋渦隱流,讓人充滿好奇卻驚懼遲疑著。想家只不過是奶奶對你隱暪實情的藉口,也許是賞看海岸落日餘暉的原因之一,但並非全部。 讓奶奶不時站在落日中向著海水張望的原因,是你離家的母親。奶奶始終相信,你那趁著夕陽西下,藉口出門買晚餐趁機與跑船男人私奔的母親,總有一天,會在黃昏時乘著船回來,也許手上還拎著熱騰騰的晚餐,沒事似地渾然不覺十多年光景已過,回到你與父親的家中。 你不懂奶奶為何能天真執拗相信這童話般的情節,但知道奶奶把她對於家的盼望──她回不去的家鄉與你失落的家庭,放在這片蔚藍遼闊的海洋裡,那看不見的海平面消逝處,是她無止盡薄弱不被認同的希望,你無從知悉奶奶是否曾有過一絲失望。奶奶的心事古沉船般停泊在深深的海底,你只能在淺水域潛游,因而看不見摸不清。 但你知道是奶奶為你保住了一個雖不完整卻安穩的家。她的堅持,讓父親從不在你面前對母親口出惡言。儘管父親的憤懣那麼深,也僅有那次酒醉失言才洩漏了他的情緒,「不要讓你的怨恨毀了孩子的心和你們的父子親情。」你在事後聽見奶奶厲聲教訓著父親。但奶奶不知道的是,父親那次的失控,是因為應酬席間聽聞母親穿著入時且花枝招展地出現在另一個海港城市,全然不以一個已有丈夫、孩子的中年婦人。 奶奶最後病重時交代後事,要你們把她的骨灰灑進海裡。「我要回家。當年我從這個海港上岸,在這裡有了你們,卻沒對自己父母盡孝道,我該回去啊,他們一定也盼著我回家。」奶奶向來平穩沉靜的語音,這時卻微微地發著顫。 父親跪在床前,壓抑著臉上抽動的神情,流著淚,你的手些許不自然地放在父親肩上。「媽,您怎麼忍心丟下我們兩個人,這樣以後我們想去看您都見不到了。」 「傻孩子,你到海邊不就見著媽了嗎?以後不管你們到了這個世界的哪個角落,都會有媽在旁邊陪著的。」奶奶平靜地微笑著,她看見你放在父親肩頭上的手掌,看著你骨節突出,又寬又厚的大手,已經不再是那雙細緻溫潤牽著她的小手了,奶奶稍稍抬起頭來看你,你見她的雙眼極度溫暖柔和,雖然你不知是否如此,但就像是你想像中的母親眼神。 「奶奶……」你的淚珠一顆顆地掉了下來。 奶奶看著你的眼淚,眨了眨她曾經如湖水清澈明淨的雙眼,又低頭對父親說:「兒子,你要記著,只要孫兒跟你在一起,你們就是一個家。一個家不會因為少了人而殘缺,卻會因為心的距離而分散,你記得了嗎?」 父親聽出了奶奶的意有所指,低著的頭用力地點了點,你感覺到父親因忍住哭泣而夾緊縮起的肩膀在那一瞬抽抖地更加厲害了。 作文題目:論勇敢 (試以身邊的人舉例,說明你心目中的勇敢是什麼。12%) 我的祖母曾說過:「一個人最大的勇敢,不是故作堅強,而是面對自己的失意與無能。」外國俗諺也說:人最大的敵人是自己。中國古人亦云:人昧於自見。都是相近的意思,由此可知真實面對本我的挫折傷痕與自身短處之難。因此我認為要能真正克服自己心魔的人,才是真勇敢。否則,即使外表再堅強,個性再怎麼敢做敢當,都不是真正的勇敢,更等而下之的,不過只是匹夫之勇罷了。 在我身邊,我認為最勇敢的人,莫過於我的祖母,她與祖父由大陸撤遷來台後不久,祖父便亡於戰火之中,祖母胼手胝足獨力養大我的父親,卻從不稱其苦,亦不曾怨天尤人。我父親婚後,祖母不願成為年輕夫妻的負擔,堅持自食其力,後我父母因故離異,那時我年紀甚小,祖母於是一肩挑起養育我的責任,更時時鼓勵因失婚而顯消沉的父親,我父雖無法完全振作,卻因祖母的鼓勵方能一肩挑起養家重任,不致成為酒鬼賭鬼浪蕩街頭,祖母功勞不可謂不大。 俗話說:言教不如身教,祖母這樣樂觀寬厚且富有生命力的個性,也直接影響了我,使我不因出身單親家庭而自卑或自怨自艾。我記得小時候,祖母時常帶著我去看海,我現在才知道,那是她唯一放縱自己軟弱的時候,藉著遼闊的海面及浪花帶走並沉澱她的悲傷及脆弱,因此她才能一直懷抱著樂觀的希望走下去,我在她身上學到的,就是真誠地面對自己的挫折和軟弱,這樣就會像海水沖激過尖刻的礫石,在生命中激起美麗的浪花。 申時將盡,父親催促著你:「注意時辰。」你看著西邊的太陽只斜了一半多,離海平面遠遠的,熾熱的光芒絲毫不減。你嘆口氣,心裡知道季節不對,夕陽沒這麼快西沉,但送奶奶上路的時間卻到了。 你緊抿著嘴唇,所有的不捨在這臨別的一刻才突然快速地湧上心頭,像是大批的蝗蟲過境啃食掉你僅有的堅強,你在海風中開始哭泣,打開裝著奶奶最後些許形體的罈子,才意識到自己不如想像中的堅強。父親在旁不知何時也哭了起來,他接過了蓋子卻不再有動作,兩人就這樣靜立在甲板上任憑淚水滴滴滾落,海風浪潮陣陣地襲來像是催促也像是責備。 你很久沒有仔細地看過父親哭泣的樣子了,父親的淚水,總讓你憶起他酒醉那晚陌生奇異的神情,以及壓抑許久的怨氣傾洩而出的畫面。你不恨也不怨他。「那是你爸爸人生一個很大的關卡啊,雖然過去了,卻也是滿身傷。」奶奶摸著你的頭說道。你早已原諒了父親,可是心裡卻隱隱有著疙瘩,面對父親時總覺得不自然,害怕父親的失控,也怕自己與母親相像的部分刺痛了父親。 而父親對你也從那一刻起,有了明顯的距離,原本模糊的不存在感變成一道邊界,畫分了你與父親的心。你惴度著父親的想法,興許是跟自己相同的。奶奶的態度仍然如常樂觀且有耐心,「心病還得心藥醫。生命會給你們父子智慧去化解這一切的,只要你們都不放棄。」你聽懂奶奶的暗示,學著用她的樂觀與耐心去等待靜候,因為你們還是一家人。 父親首先停止了哭泣,他持骨灰罈蓋子的手緊握著,像是在準備著什麼,你從淚水模糊的視線中見他止住了淚水,也抽抽答答地吸著鼻子。父親伸手過來摟你的肩,雖感覺陌生也不太自然,你卻挪了挪腳步靠向他,奶奶的骨灰罈在你的懷中,一滴滴地接住你們由臉頗滑落的淚水。骨灰粉吸附了落下的淚滴,變成了一個個灰白色的小球,然後慢慢下陷,平復成原本的樣貌,只留下淡淡的淚漬。 你與父親一把一把抓起奶奶最後的身軀,順著風灑落至海面上,那些灰粉隨著波浪翻動,再緩緩沉落。你突然明白了,大海才是奶奶最終願意埋骨的所在,島嶼上各種紛擾考驗挑戰了奶奶一生,無依無靠的她只在面對大海時才能釋放痛苦得著安慰,她在此尋得了繼續走下去的力量,同時也找到了歸屬感。 這片大海,才是奶奶心中真正的家鄉。 骨灰灑盡了,海水在你面前翻騰著,你低頭看了看手中的骨灰罈,父親順手接過你捧著的罈子,合上他手中的頂蓋,把渾圓柱狀的骨灰罈端正地拋放進海中。 「媽,回家了。」父親說。 你看著象牙白的瓷罈快速沉落在湛藍色的海水中,白影漸漸模糊終至消失,你知道那些深埋奶奶思緒之海的心事將永遠隨著罈子沉進海底,再也看不見尋不著了。 父親搭在你肩上的手一直沒有放下來,海水被航行的船切分出兩道波紋,沿著船身向後遠去,消逝。太陽在你身後就要下落了,原本蔚藍的海水開始改變顏色,而陸地,就在前方了。 <本文為2007基隆海洋文學獎佳作,版權屬基隆文化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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