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撕裂的那道光丨蕊玉
2023/11/04 12:06:40瀏覽665|回應0|推薦2

大馬士革路上的大光,可說是歷史上最富戲劇性的一幕。從活躍的施壓分子,到後來為祂受盡艱苦,保羅在這一刻完成了轉變。

一道閃電撕裂夜空,現出西利略顯稚氣的臉龐。他驚恐的眼裡,映著手上匕首的寒光。我差點摔倒在地,赫然驚醒,才發現剛才是倚在牆角打了個盹。甩甩昏沉的腦袋,在大祭司府院內來回走走,狂亂的心跳漸漸平復。遠處雷聲轟鳴。自從前年逾越節發生地震後,天氣驟熱驟寒,人們也燥動不安。

「西利那孩子,不要做出什麼傻事來。」我憂心地祈禱,「神啊,賜我家人和睦平安。」禱告聲飄浮無力。神究竟是誰?坊間的議論如頭頂上的雲中殘月,撲朔迷離,在地上唯餘斑駁的黑影。

一陣粗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這一次,掃羅沒有連拖帶拽地捉人。他跨著大步,濃眉間團著憤恨,顯然又是為了那些稱耶穌為彌賽亞的可憐人。他將這些信徒投入牢裡,恐嚇折磨他們。人們視他如瘟神,避之不及。

不多時,這個原本謙恭的律法學生從祭司府出來,手裡緊攥著一張文書,鼻尖興奮地冒著汗星,眼神凌厲中帶著欣喜,似乎得償所願。

山路崎嶇。我牽驢奮力前行。掃羅頂著烈日沖在前頭,衣衫擺動如旗幟。幾個隨從稀稀地拉開隊伍,想跟上掃羅,又擔心將我甩得太遠。我把外衣搭在驢背上,喘著粗氣,指望前面的路平緩些,能騎上毛驢,讓不得勁的腿稍加歇息。

祭司長該亞法同意掃羅去大馬士革抓人,派我同行,可不是因為我孔武有力。年輕人做事,需要沉穩的人監督。尤其是現在,奮銳黨恐怖活動猖獗。祭司府要為猶太人爭取權益,暗地裡又與羅馬政權聯合。原祭司長亞那握權不放,對女婿該亞法的職位虎視眈眈。稍有差池,苦心經營的平衡會被撕裂。 該亞法職位不保,猶太民族也可能遭遇滅頂之災。

Donkey Rider, Tangier;Frantz Charlet

「我很敬重您的老師迦瑪列,他很有智慧。」啟程前,我微笑著向掃羅行禮。迦瑪列是當今最負盛名的猶太教師,他寬容大度,曾在會堂勸說眾人,放過耶穌的門徒。「祭司長很欣賞你們家做的毛織帳篷。」我補充道。縱然他不效仿老師的張馳有度,也應尊重我這個祭司長府裡的人。

然而,掃羅沒把我這個「官方差役」放在眼裡。光是這行軍速度,就把我累得夠慘。雖有毛驢代步,但在山地並不都好使。兩天下來,痊癒不久的右腳很不得勁,直累得我滿頭大汗。還好亞特常幫我牽驢,他話不多,眼圈發黑,看上去心事重重。

據我所知,逾越節後相信耶穌已復活的祭司,並不只他哥哥一人。亞特此番前往大馬士革,想必是為表明立場,與哥哥劃清界線。我理解他的彷徨糾結。自從前年父親來耶路撒冷過逾越節,我就陷進這種拉扯。

那天,父親趕著剛買的幾頭羊,和一家老小進了我家門。

「今年賣牲口的人可發了大財。」他扯著嗓子嚷嚷,「想不到有生之年,居然能盼到彌賽亞降世,這麼大的喜事,誰還會吝嗇那幾個買羊的錢。」說完他放聲大笑。

母親笑面如菊,招呼著弟、妹的孩子們,附和說:「可不是嗎?連小娃娃都吵著要見耶穌,還要見那個死了四天復活的拉撒路,要拉拉他的手,看是不是跟真人一樣。」一家人哄笑起來。

那時我深感不安,尷尬地賠笑。我們族人都相信,彌賽亞降世,會拯救我們脫離奴役。然而,被我父母稱為彌賽亞的耶穌,信徒眾多,已讓當權者備感威脅。法利賽人和撒都該人正密謀殺害他。或許逾越節時,他就會像羔羊一樣,成為這個節日的祭牲。

「西利那小子見過彌賽亞沒?趕緊把他找回來,跟我們細細聊聊。」父親急著要見孫子,把我撵出了門。

日中,幾個隨從圍坐在一塊大岩石下歇息,喝水吃餅。亞特在邊上給驢餵食,掃羅在另一塊凸出的石頭下,進行法利賽人繁複的潔凈儀式。

「你的腳怎麼了?」外號瘦猴的隨從問我。

「兩年前追奮銳黨的人,崴傷的。」我揉搓著腫起的腳踝,眼裡浮現起那天追趕西利的情景。這孩子明明看到了我,卻跟一名奮銳黨人消失在窄巷裡。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我在盤錯的樓梯間踏空,重重地摔了下去。

「奮銳黨有刺殺羅馬人的計劃,是嗎?」瘦猴滿眼放光,打斷了我的回憶。

「只是例行巡視,怕他們逾越節期間亂捅婁子。」我咽下一小塊餅,假裝若無其事。

絡腮鬍子的壯漢叼著餅,呼呼地喊道:「羅馬那些官兵,奴役欺壓我們,多殺死幾個好!」

「噓!」瘦猴用胳膊肘捅了絡腮鬍一下。「我們族人,也有混得好的入了羅馬籍,連帶著兒子也出身高貴。」他用眼角的餘光掃向十幾米開外的掃羅,揶揄示意。絡腮鬍對著掃羅的背影,狠狠地給了個白眼。

「殺羅馬人是一時痛快,他們會藉機殺更多的猶太人。倒楣的還是咱自己人。」稍年長的隨從搖頭。

我深表贊同:「祭司府得權衡各方利弊,不能讓奮銳黨胡來。刺殺搞破壞容易,重建安穩的秩序難。」

「那是,好比人死容易,復活就難。」瘦猴快嘴接道。

Christ and His Desciples on the Road to Bethany,Henry Ossawa Tanner

正在餵驢的亞特轉臉朝我們看了看,手裡的動作慢了下來。

「說到復活,為什麼拿撒勒人耶穌可以讓拉撒路復活,自己卻釘死在十字架上?他不能救自己嗎?」瘦猴拋出疑問。

「有人說他死後又復活了,這也太離奇了。但他的徒弟們突然變得很有能力,尤其是彼得,醫病趕鬼,行了很多神蹟奇事!」

「他說他是神的兒子,是基督。以後會在神的右邊,駕著雲彩降臨。這種叛逆的話也能說出口。這些人簡直跟奮銳黨是一夥的,攪亂秩序,讓人混亂。」

「信他的人越來越多,一個死人怎麼有這樣的能力?」

隨從們開始七嘴八舌。

我悶不做聲地咀嚼那個糟糕的逾越節。雖然摔傷了腳,祭司府不會委派我去捉拿耶穌,也不用去刑場親眼看耶穌被釘十架。但在父母家人面前,我仍像個劊子手,將他們滿心的盼望趕盡殺絕。

「他不是能起死回生嗎?怎麼就死了?」父親六神無主地喃喃自語,母親也陪著垂淚。他們以脊背對我,甚至無暇理會孫子整夜未歸。我這個頗有和睦名聲的人,看著一家人分崩離析,卻無能為力。

「他們的力量來自邪靈。」吃完簡便午餐的掃羅靠近討論圈,輕蔑地做出總論。「這些迷惑人的,不應活在世上。起來,出發!」

「才剛休息,怎麼又要走?」絡腮鬍暴躁地大叫起來。

瘦猴壓住他即將跳起的身子,對掃羅嘻笑道:「先生,您的師傅不是說,若是出於人的必要敗壞,出於神的,就不能敗壞他們。真相總會水落石出,我們何必這麼著急,不如以逸待勞?」

掃羅的眼裡閃過一絲傷痛,咬牙憤然道:「很多人都被他們迷惑,我們早點到大馬士革,就少些人受害。」他大聲吼著,「起來,出發!」

夜越來越冷,我在疼痛中醒來,肚子餓得咕咕叫。這幾天連著在烈日下趕路,吃不好歇不好,連代步的驢都跑失了。拖著舊疾復發的腿,拄著拐杖,好不容易熬到天黑歇腳。來不及打開乾糧口袋,渾身散架的我倒地便睡著了。

醒來時,亞特正躺在我腳邊,他緊縮著身子,不安地囈語,時不時痙攣一下。這個可憐的孩子總是默默地做事,一整天來回追趕驢子,用身體的疲憊掩飾心裡的矛盾和傷痛。

In the Moors,Fritz Mackensen

馬上快到大馬士革了,我們真要去抓那些無辜的耶穌門徒嗎?我的家人知道了會怎麼看待我?如果祭司長知道我兒子西利親近奮銳黨,會把他交給羅馬人嗎?努力維持的和平假像即將被撕裂,一種可怕的危險感覺壓在我心頭。那個耶穌到底是誰?如果不是神,哪來這麼大的能力?如果是神,整個社會的架構、認知,都將面臨著顛覆,又將是怎樣的一場危機!

我頭疼欲裂,縮起雙腿,想把整個身子藏在外衣裡。恍惚中祭司長該亞法向我走來,身旁是他的妻子和岳父亞那。他避開岳父的視線,緊緊地盯著我,低聲威嚇說:「你要效忠我,我是你的王,猶太人的王。」

我正待起身,一騎高頭大馬傲然挺立,上面的將軍轟轟有聲:「羅馬人統治這裡,凱撒是唯一的帝王!」

「是是是,總督大人。」該亞法諾諾連聲,忽然反手一指,憤然道,「這個人自稱是猶太人的王,他的眼裡沒有凱撒大帝!」

我扭頭去看,發現耶穌已在我身旁。

「對不起,這裡只能有一個王,你的族人不能容你。」總督彼拉多翻身下馬,操起一柄短劍插進耶穌的胸口,耶穌隨即倒地。

「你們都不是王,刀才是!」奮銳黨的人湊過來,亮出一把匕首。

「收刀入鞘吧,凡動刀的必死在刀下。 而且,你沒有復活的能力。」

彼得伸手晃開匕首,站在耶穌的屍身旁邊。他的身旁圍著很多信徒。

「只有真神才是王!」掃羅不知從哪裡冒出來,揮著拳頭沖向耶穌的眾門徒,匆忙中踢到我的腳。耶穌周圍耀著一團白光。掃羅撲進光裡,攸地不見了。

其餘的人衝上來:「接下來,你選誰做王?選誰做王?!」我在推搡中迷糊醒來,幾個隨從圍在我身邊,瘦猴把手搭在我額上,轉頭對掃羅喊:

「老大,他在發熱,我們晚點再出發吧。」

「趁涼上路吧,爭取中午能到大馬士革。」掃羅硬邦邦的聲音砸來。

太陽越升越高,地面越來越熱。亞特攙扶著我,幾個隨從簇擁著,緩緩而行,不理會掃羅的催促。

「抓自己人這麼拼命,咋不去多殺幾個羅馬人?」絡腮鬍不滿地小聲嘀咕。

「人家是頭,呼來喝去,我們除了忍,還能有什麼辦法?聽說他前程遠大,是內定的公會人選。」另一個隨從悄悄議論。

「哼,再大也大不過神!當初掃羅做王,犯錯後神不也改立大衛了嗎?」瘦猴噼噼啪啪地一通反駁。「神憐憫世人。凡事不會一成不變。」

隊伍出奇地安靜,大家似乎都被瘦猴的話提醒。我無端地想起彼得在公會受審時說的:「聽從你們,不聽從神,這在神面前合不合理?」

但耶穌真是彌賽亞嗎?神會興起死後復活的耶穌,替換祭司長嗎?整個猶太民族的管理架構會被撕裂顛覆嗎?新的秩序是什麼?我該如何應對這一連串的未知?

亞特怔怔出神。我按住他的手,他才回神過來,扶著我到無花果樹下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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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又停下來了!」遠遠走在前頭的掃羅折了回來,漲紅臉質問。

「我們的同伴病了,要休息。」亞特回答。他聲音不大,卻隱含著冷峻的威懾力,與之前的沉默憂鬱判若兩人,連快嘴的瘦猴也驚得說不出話來。

「要休息先進城!」掃羅咆哮起來,沒有商討的餘地。

隨從們靜如泥塑,絡腮鬍靠著果樹,翹起了二郎腿。

空氣十分熾熱。掃羅的臉由紅到白。

「大馬士革馬上就到了,進城後,先安排病人休息。」掃羅壓著怒火,想緩和僵局。

「捉拿褻瀆神的罪人,是我們的光榮。神會記念,祝福我們......」掃羅再一次拔高音調,想重整士氣。

「你憑什麼認定是耶穌褻瀆了神?」亞特打斷了幾天來聽厭的說教,直視掃羅的眼睛,緊抓著我胳膊的手微微顫抖。

「抓人不是目的,關鍵是道理要說清楚。畢竟信耶穌的人也是我們的兄弟。」見氣氛有些劍拔弩張,我趕緊打個圓場。

掃羅有些詫異,但馬上鎮靜下來:「這是明顯的。人怎能自稱神子?雖然他們熟悉聖經,根據對彌賽亞的記載,製作了一系列的假像,但耶穌死了!真神怎麼可能被人掛在十字架上?」

「有人說他復活了,並向門徒顯現。」亞特倔強地回應。

「這個謊言太荒誕了!」掃羅大聲反對,之後望向連綿的曠野。儘管大馬士革並不遙遠,但眼界之內,除了零星的幾小簇灌木,並無他物。

「是的,我們都渴望彌賽亞降臨。」他略略沉吟,又開了口,「預言裡說,他會降生在世上,拯救我們脫離苦海。」

「因為渴望,不法之徒有了可乘之機。他們假冒神的名,欺騙人心。但他們的演技太拙劣。你們想一想,彌賽亞是猶太人的王,怎麼會與稅吏妓女為伍,又向那些粗魯的漁夫顯現?這是不合理的!神的國是何等榮耀,何等浩大。這些人能有多大能耐,能為神做多大的事?」

「彌賽亞的降臨,必然要預備有才智有勇氣的人,做他的先鋒,為神開路。」他揮舞著手臂,憤恨激昂,又似有莫名的失落。

亞特抓我胳膊的手鬆懈下來,眼睛偏向別處。

我無言反駁。掃羅是迦瑪列的高徒,頭腦清晰,諳熟律法典章,誰能辯得過他呢?雖然他對耶穌的信徒過於偏執殘忍,但對神的熱忱,執著若狂,無人能及。如若彌賽亞設立馬前勇士,掃羅這樣有學識膽魄,且勇敢無畏的人應是上佳人選。

「你是說,彌賽亞該向您這樣的人顯現?」冷不丁地,瘦猴打破了沉默。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轉向掃羅。

「不,我不知道神何時要來,也不知道他會揀選誰......」掃羅有些猝不及防,他皺眉支吾著。

「這實在匪夷所思。若真降臨......」他遲疑了下,隨即抬頭正色說,「我期望被揀選!」

他站在我們面前,看上去高大挺拔,臉上有隱隱的自豪:「我自幼用心學習,不敢鬆懈,就是為了被神使用。神是我的一切。我期待被揀選,這是我的榮耀!」

隨後,他仰首望天,「為神做事,永不反悔。」掃羅勒緊了腰帶,看了我們一眼,「不管如何,我都要把褻瀆神的惡人抓回來,為真基督開路。」他將行囊甩到身後,轉身前行。

面對他激昂無偽的誓言,我們有些羞愧,無心再對抗。大家相互攙扶著起來,遠遠地跟在他後面。

日頭焦灼耀眼。一行人機械沉悶地前行。忽然一束灼亮的光線在眼前掃過,我眼前發黑,捂著眼睛撲倒在地。耳邊是夥伴們相繼撲地的驚呼聲。

「主啊,你是誰?」

前邊傳來掃羅變調的呼喊聲,似乎有極可怕的事情發生。稍稍適應片刻,我試探著把手從眼前挪開,只見一團白光罩住掃羅,比正午的日光更耀眼。他仰臉向上,十分驚懼,但面前並無一人。

The Conversion of Saint Paul,Caravaggio

隨從們面面相覷。強壯篤定的掃羅像變了個人,軟弱如孩童般,癱在地上,滿臉泣求,兩隻手在空中揮舞著,好像盲人要抓住什麼東西。「我看不見,誰來幫我,」他帶著哭腔喊著。

那束白光散去,我們在各自的位置上爬起,無法理解眼前的突變。

亞特眼睛瞪得溜圓,似有極大的疑問,急需解答。他向掃羅走去,一把抓住那雙亂舞的手。掃羅緊緊地反抓住亞特的胳膊:「幫幫我,幫幫我。」他瞪著無神的眼睛,瑟瑟發抖。「耶穌,顯現了。」他驚恐地說。

大馬士革城的一間民房裡,一個瘸子和一個瞎子相向而坐。其他隨從在進城的當天已返回,唯有亞特留下來照顧我們。此時,他正與房主一起外出採買,預備回程的需用。

掃羅眼盲已有三天,他不吃不喝,沉浸在黑暗中,刻苦冥思,似在穿越一條極深的隧道,有時痛哭不自抑。我斜靠在軟榻上,盯著他陰晴不定扭曲的臉,憂心忡忡。

太陽已經升了起來,幾縷漏陽傾斜而下,映出屋內塵埃徑自飛舞。

我挪出門外,房東的兒子湊過來。「他是被鬼附了嗎?」小夥子悄悄地問,臉上有少年人特有的好奇。「他幾次說耶穌顯現了,還稱耶穌為主,很激動的樣子。耶穌不是死了嗎?」

「有人說又復活了。」我苦笑著。

小夥子貼近我:「也有人說是假的,到底該信誰?」

「人沒有能力選擇信或不信。」想起這一路上的憂思煩慮,我不由得感慨。「神會揀選祂要的人,並讓被選的人心知肚明。」

少年人伸長脖子聽我講一路上的見聞。「想不到彌賽亞真的來了。那簡直是地震!」他搓著手,欣喜不已,「那道光會出現在我們頭頂上嗎?就像他一樣?」我攤手笑了一下:「誰知道呢!」

或許那道光早已拉開序幕。從拉撒路的復活,到耶穌的復現,一次次地顛覆人的認知。還有西利匕首上的寒光,父親眼裡的期盼,動蕩社會形態的抱殘守缺,撕裂了我追求表面和睦的幻想。不管我願不願意,真正生命的主,必將刺破舊有的桎梏,破土而出,重建新的生命秩序。

「神會治好他的眼睛嗎?」小夥子又問。

「怕是沒指望了。」回話的是亞特,他牽著一頭新買的毛驢,眉間的陰鬱一掃而光。

一個穿青色衣衫的中年男子跟在亞特後面,卻沒隨他進屋。「請問,掃羅兄弟是住這裡嗎?」他猶疑著詢問。

我探頭進裡屋,掃羅已雙手顫抖著摸索站起。「是亞拿尼亞嗎?」他的嗓音因激動而變得尖細,「主說,有個叫亞拿尼亞的人,今天會來找我。」

Ananias Restoring the Sight of St Paul,Jean-Bernard Restout

青衫男子一腳踏進門來,大聲說:「掃羅兄弟,向你顯現的主,耶穌基督,打發我來,要叫你能看見,並被聖靈充滿。」

他按手在掃羅身上,為他禱告。掃羅定定地睜著眼睛。兩眼似有鱗片掉下來,隨即又湧滿淚水,「我看見了,耶穌是我的救主!」

亞特念叨著要早點回去見哥哥,第二天就和我返程。一段時間後,我們聽說掃羅在會堂傳講耶穌復活的消息。不信的猶太人一直追殺他。據說他曾逃回耶路撒冷,不久又離開。我常想像著他頭頂那道光,照在他堅毅挺拔的背上,在人群中定然分外奪目。

-END-

作者簡介

蕊玉

南漂一族,現定居廈門,在一家船公司供職。近年來開始寫作,學著用筆探尋人生的軌跡,撫平往昔的皺褶,拾掇生活的盼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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