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世上，歡慶得救、欣欣向榮的紅，總是從暗無天日、孤寂冰冷的黑中而來。他讓這兩樣並列，為叫我們存敬畏的心。

某年亞達月十四日，書珊城闔城喜樂。他們在這日設筵歡樂，彼此饋送禮物，周濟窮人。這是猶大人的普珥日，這是記念脫離仇敵得平安、轉憂為喜、轉悲為樂的日子。

一位名末底改的老者緩慢地從家門走出。一襲紅袍，一綹銀絲，就這麼默默欣賞著普天歡騰的盛事。遠處，那敵人冰冷的木架依然屹立。

如今，末底改的世界是紅得喜樂，敵人的世界是陰間的黑。殊不知數年之前，末底改是暗無天日的黑，敵人是炙手可熱的紅。

1 紅

我是猶大人，名末底改，從亡國遷到這波斯地。我不過是猶太的小民，今在異國的朝門口守著。我的人生大抵如此，安安穩穩地生活，本本分分地做人。但我從未忘記那個神聖的故鄉。我堅信總有一天，族人必蒙解救，榮耀頌揚。

年輕的時候，我發現有兩人意圖謀反，心覺不妥，上報於王。我以為這是我的時機，可後來不了了之。王的遺忘令我心傷，更令我恐懼與麻木。比起王的遺忘，我更怕另一位的遺忘......不，我信靠的那位，必定興起時機，救贖百姓。

王面前有一紅人叫哈曼，為人傲慢。我拒絕向他跪拜，他便屢次三番拿我族人戲耍。我尊敬在上的掌權者，但我更敬畏那聖潔至高的權柄。眾臣好意勸說，不要違背，跪拜吧，因為這是王的旨意。可我有我的持守，除我敬畏的那位以外，我不跪不拜。

我以為那一位會看見、會幫助的，但多年以來，哈曼從未放棄。哈曼好似一隻渴望征服的貓，而我們真就像耗子一般可憐無助。哈曼對付我，如踩死一隻螻蟻般輕而易舉，他豈會善罷甘休？豈會心滿意足？我隱約覺得他的目標遠不只我，而是猶大全族......不，我敬畏的那位，必定替全族伸冤。

Mardochai Writing the First Purim Letter，Aert de Gelder

2 黑

我若是貓，那群猶大人便是任我拿捏的耗子。如今我已申報與王，將猶大全族滅絕。

我為何如此厭惡猶大人？我是亞甲族的哈曼，王抬舉我比眾臣更甚。王曾吩咐朝中眾臣僕都要向我跪拜。唯獨末底改不跪不拜。為何？他說他是猶大人。

猶大人？亡國的奴隸為何有如此底氣，公然反抗王的旨意？又有何人的尊貴榮華，遠超於我的王？

我與王一同坐席，歡喜飲酒。我用一萬他連得銀子的國帑，換來了一個痛快的遊戲。王下令全然剷除猶大，殺戮滅絕，並奪他們的財為掠物。

王甚至將戒指賜給我，將銀子仍還給我，將這民也交給我，我可以隨意待他們。我在王面前是何等尊貴！對我而言，下手害末底改一人是小事，我的心願，是這一整族都在我面前消散。什麼蒙揀選的族類，什麼如天上星地上沙的國民，不如說是一盤散沙，隨風而逝罷了。

「黑夜已深」，我的玩物們，猶大的孤殘遺老，至此永別吧。

3 紅

「義父，你可知王的定例？若不蒙召，擅入內院見王的，無論男女必被治死，除非王向他伸出金杖，否則不得存活。」

「可你是他的王後。」

對方蹙眉，良久，她無可奈何地低聲回答：「現在我沒有蒙召進去見王已經三十日了。」

Esther Being Clad in Her Finery，Aert de Gelder

對面是我的義女，王后以斯帖。是出類拔萃的女子，是猶大的希望。當我們得知王要滅絕我族的消息時，我撕裂衣服，禁食哭泣，頭蒙灰塵，痛苦哀號。以斯帖秘密會見我，說擔憂我的現狀。我勸說她為族人爭戰，她陷入了沉思。

焉知她得了王后的位份，不是為了現今的機會嗎？此時她若閉口不言，她想能強過王宮裡的一切猶大人，免得這禍嗎？

過了幾日，傳來消息，王后命書珊城的所有猶大人為她禁食三日三夜，她便違例見王。

「我若死就死吧。」那天，我清楚記得以斯帖對我說的話。

女兒，你不會死，因祂活著。祂不是不說話，而是要借著你說話。我深信祂在，也是祂在為我們爭戰。

4 黑

王后以斯帖宴請王，我隨王赴席，且明日再約。我歡歡喜喜地出門，卻在城門口又見到了末底改，我一日的好興致就這麼被抵消了。末底改一日不除，一日為患，雖有這一切的榮耀也與我無益。

明日，明日我便要立一個五丈高的木架，求王將末底改掛之。越計劃越興奮，彷彿已經隱約看到木架上那個寂寥、冰冷又斑駁的血影。

Ahasuerus, Haman, and Esther；Rembrandt

按捺不住，夜晚我就動身來到王宮外院。王召見了我，還問我說，他所喜悅的人當如何待他。可王所喜悅的人不是我又是誰呢？明日，我將穿上極其尊貴的衣服，上馬走遍城裡的街市。而那個被掛在木架上的末底改，便是王賞賜我，為我娛樂的戲子。

誰知，王卻說凡我所說的優待，都向末底改去行。我憂憂悶悶地蒙著頭，急急忙忙地回了家。我妻對我說，若末底改真是猶大人，我必不能勝他，終必在他面前敗露。我怎會在殘民面前敗落？

5 紅

亞達月十三日。我穿著藍色、白色的朝服，頭戴大金冠冕，又穿著紫色細麻布的外袍，從王面前出來。書珊城的人民都歡呼快樂。王的諭旨下達，驛卒快馬加鞭已達到了各省，有許多人因懼怕猶大人，都入了猶大籍。

我們設擺宴席，以這日為吉日。義女王後以斯帖就站在我的身旁，我們相視而笑，以斯帖對我說：「義父，聽說有一夜王睡不著覺，吩咐人念歷史書，正好遇見書上寫著說，您上報兩位太監密謀造反一事，原來凡事都有定時。」

陽光無言地灑在我們二人身上。猶大族多年的顛沛流離，那些如同地獄般與光絕緣的年日，那一株一株無望到貧瘠的靈魂之花，在一日齊放。

「白晝已至」，這一份沉澱的喜樂，這一滴尊貴的淚水，都是滿了大大的光照。

6 結語

在族人互相贈送的禮物中，有孩童畫的一位老者的畫像。老者身著紅衣，神采奕奕，問說是誰，孩童用稚嫩的聲音答道：「是亞哈隨魯王的宰相，猶大人末底改！」

The Triumph of Mordecai, from 「The Story of Esther」，Sandro Botticelli

「末底改在猶大人中為大，得他眾弟兄的喜悅，為本族的人求好處，向他們說和平的話。」

照著普珥的名字，猶大人就稱這兩日為「普珥日」。他們因所看見、所遇見的事，就應承自己與後裔，並歸附他們的人，每年按時必守這兩日，永遠不廢。各省各城、家家戶戶、世世代代記念遵守這兩日，使這「普珥日」在猶大人中不可廢掉，在他們後裔中也不可忘記。

-END-

作者簡介

錫安姑娘

95後福建小縣城的蒙恩青年。從小家庭教育，自考中文專業，現從事主內少年寫作教育，愛好閱讀、寫作與播音。願文字衰微自己，興旺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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