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傳統文化中，中秋似乎總和鄉愁有關。然而，一樣的月亮，也可以有不一樣的月光。在孩子的童話世界裡，月亮會發出怎樣的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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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異鄉多年，早就忘記頭上還有個月亮了。

單身時，曾獨居一座鋼筋水泥城市裡，四周潛伏著犯罪的黑暗。每天都有警車呼嘯而過，人進進出出都像逃命，誰還有心情駐足，再抬頭賞月？

後來幾度遷移，雖有機會欣賞到樹梢弦月、湖上滿月或雪地上四處遍灑的月光，但心情都不大對。只覺每次「舉頭望明月」，心中便多一門心事。為怕觸景傷情，所以甚少抬頭。

不覺間摸索出，原來自己就像許多身處異鄉的華人，心中早已揣了一個自己的月亮。這月亮是鄉愁、孤獨，也是相思，全是同一個意思——是生命中不可承受之重。所以平時過日，盡量把自己的月亮遺忘。

但每逢中秋，又被提醒著祭出自己的月亮，繼而又祭出自己的心事，在那黯自神傷。

直到認識他，停止了心靈的流浪，也不自覺地放逐了心裡的月亮。而且，婚後隨著生活忙碌，便愈無暇抬頭四顧。 只在每逢中秋佳節時，漸成公事似的和孩子吃著月餅，順便往天上一指說：「那，看月亮！」

好似在提醒孩子：「瞧，天上有個月亮！」

但孩子漸長，對異鄉生長的他們我開始有「使命感」了，覺得應該教教他們中國文化。而嫦娥、后羿、吳剛、玉兔的故事，他們又在中文學校裡聽了好幾年。於是有一年，我決定換個角度，談「中國的月亮」。當然，有名的「床前明月光」，一定要先介紹。於是我向他們解釋這是首描述「鄉愁」的詩。生在美國的兩小一臉茫然，我便說，就像思念住在美國東岸的公公婆婆，還有他們最喜歡的表弟緯緯等親人，是帶點傷感的意思。

一天到晚做夢自己可以飛的小姊姊，忽然興奮地說：「像想緯緯？那我就把月亮變成一個帶著好長、好長線的金黃色大氣球，然後我一手抓球、一手抓弟弟，便可飛去看緯緯了！」

「我喜歡月亮氣球！我喜歡月亮氣球！」弟弟也馬上快樂地跟著喊。被月亮氣球牽著飛去看親人？嗯，很好的想像力，我無法辯駁。

我再繼續努力：「中國有句詩『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形容世事多變。」忽然意識到兩小還未經世事，便想先從比較具體、可看到的「陰晴」著手：「中國人凡事喜歡明朗，如果有雲朵把月亮遮陰了，月亮的表情看起來會不會有點『憂鬱』？」

「不會啊！我可以把月亮變成一個黃皮球，它很輕，可以在雲上跳來跳去！」弟弟馬上又再做一個滾球姿勢，「或者，我用月亮皮球滾來滾去，把所有雲彩全部滾平，就遮不到月亮了！」

哦，雲被滾平後，便遮不住月了，也對。

我只好再嘗試解釋「圓缺」：「中國人也很講究圓形，認為凡事『圓圓的』，就代表『圓滿』、『完整』，像月亮。有時月亮殘缺不全，看起來只有一半，不那麼圓滿，就是一種遺憾，對不對？」

「一半的月亮？那就像一隻金色的碗，我要拿來裝巧克力，滿滿的！」弟弟最愛吃巧克力。

「不要，為什麼每次都聽你的？我要裝葡萄！」姊姊抗議。

兩人開始吵個不休，我怕吵得離題，只好嘆一口氣說：「好吧！都不要吵，我們來裝霜淇淋！」兩人頓時放棄堅持，齊聲歡呼，沒有半點「遺憾」。

但我仍不死心：「可是，當月亮瘦得彎彎的，只剩一點月牙，看起來不是很可憐？」

「什麼是月牙？」姊弟倆都問。

我在紙上畫給他們看。「哦！那看起來像只小船！」姊姊恍然。

「那我們就坐月牙船去釣魚，釣星星魚！」弟弟毫不含糊地接。

「對！釣很多很多星星魚，回來給爸爸吃！」素來向著父親的女兒很「孝順」地說。

此時，我的臉色才真有點可憐了，我指著「月牙船」說：「就這麼丁點大，能裝多少星星魚？」

兩小沉默半晌，我等著他們冒出任何「缺，原來可以是件難過之事」的反應。未料，一向實際的弟弟想出一個解決辦法：「我們可以邊釣邊往下丟！」

「不行，從天上往下砸東西，不怕砸到人啊？」我硬著臉逼。

「不會啊！被丟下來的星星魚全變成了螢火蟲，在地上飛來飛去，一閃一閃亮晶晶！」姊姊忽然想起那首童謠。

我終於擲筆放棄。心想「千里共嬋娟」更不用說了，就連在眼前的娘仨，都分享不了同一個月亮，更何況「千里」？

但不得不承認，咱們中國老祖宗實在是「看月亮太沉重」，才會有那麼多美麗哀怨的詠月詩留下來。這未經戰亂苦難的一代，卻「看月亮很輕鬆」，於是會想出一個接一個的可愛童話。

真是，一樣的月亮，不一樣的月光。

而我，現在覺得自己雖曾放逐過一個月亮，也許做了母親後的我，可以再「收養」一個月亮。由「詩」的世界跨入「童話」的世界。

在這童話世界裡，月亮是氣球、皮球、碗、船，是所有不用逃避，且可收藏的珠寶，多好？

其實也是，一樣的月亮，為何不能有不一樣的月光呢？

-END-

作者簡介

莫非 / 創世紀文字培訓書苑主任

馬里蘭州大學會計學士，普渡大學電腦碩士，富樂神學院碩士。專職文字事奉。 於2008年與蘇文安老師攜手共創「創世紀文字培訓書苑」（簡稱「創文」），為神國推廣文字與文化異象，栽培並牧養文字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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