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玟自殺身亡使得抑鬱症話題再一次甚囂塵上，心理健康正越來越為社會所普遍重視。如何打敗抑鬱這糾纏我們的「喪氣鬼」呢？來聽聽作者的見解。

剛剛過去的9月10日，為世界預防自殺日。預防自殺日讓我想到，前不久因抑鬱自殺的著名藝人李玟，個性開朗外向，幾乎「零差評」形象的她，卻飽受抑鬱症困擾。李玟的離開，也讓我們看到抑鬱症已成為不容忽視的心理疾病。

我國《2022年國民抑鬱症藍皮書》報告顯示，目前我國患抑鬱症人數9500萬，18歲以下的抑鬱症患者佔總人數的30%，50%的抑鬱症患者為在校學生。青少年抑鬱症患病率已達15%-20%，接近於成人。研究顯示，我國一般學生群體的心理問題檢出率在10%-30%之間，且呈現逐漸上升趨勢。抑鬱症發病群體呈年輕化趨勢，社會亟須重視青少年心理健康。

「污名化」使人隱藏自己的疾病

作為一種精神疾病，抑鬱症常常使患者因為病恥感而獨自面對痛苦折磨，社會也缺乏對這種疾病的正確認知。信仰群體如何呢？

其實，人不能僅僅因為有信仰就免於抑鬱，就像我們不能免於其他疾病一樣。然而，對精神疾病的污名化和治療不足每天都在導致本可預防的自殺：它們阻止人們尋求幫助，使求助者不太可能繼續接受挽救生命的治療，並使患者感到更孤立。當羞恥感告訴患者不能談論自己的痛苦，他們會被視為「有問題的人」，別人會拒絕他們時，患者就不太可能敞開心扉，尋找可以拯救生命的支援。

作家大衛·慕理（David Murray）寫過一本信徒也會抑鬱的書，旨在反對和糾正一種基督徒面對承受抑鬱之苦的信徒的常見反應：「可是基督徒根本不會抑鬱啊！」這樣的話給那些已經遭受精神或情感痛苦的人增加了負罪感和痛苦。

「我得抑鬱症是因為我犯了罪嗎？」、「有什麼罪需要我悔改才能讓這一切消失嗎？」、「我有抑鬱症，我還是基督徒嗎？」伴隨著痛苦而來的是恥辱，所以那些遭受痛苦的人經常在沉默中受苦，害怕和羞於承認他們正在經歷的事情。

慕理的觀點無疑站在上述態度的反面，作者深知信徒也會抑鬱。許多信徒同情身體上的痛苦，但對精神上的痛苦卻不屑一顧。雖然抑鬱可能由罪引起，或因罪而加重，但我們不能允許自己假設情況總是如此。

慕理探尋抑鬱的成因時說到，我們當避免三種過分簡單化的極端。首先是認為抑鬱的成因純粹是生理性的，其次是認為它純粹是屬靈的，第三是認為它純粹是精神上的。

慕理談到，當一個人處於抑鬱的黑洞底部，什麼也不能做，幾乎不能思考時，這個人最不需要的便是講道人讓他悔改，對著洞底呼叫說：「做的對，你就會感覺好！」又或是：「為你的偶像崇拜悔改吧！」慕理說：「這個人需要的是有人給他一束光，給他拋下一根繩索；而藥物可以擔當這一角色，藥物可以重塑必要的化學物質和腦迴路，以便幫助他思考。接下去，悔改才有可能發生。」

他還說：「我們相信所有信徒都可能經歷憂慮、恐懼、失望和抑鬱，我們也相信信仰並不能防止我們和所愛之人免遭諸如疾病、失業、人際關係和其他現實難題所帶來的失落與挑戰。」

許多人從未被診斷出患有某種類型的精神疾病，然而大多數人的人生都是一樣，都會有低谷，有經歷抑鬱和焦慮的時候。

深陷於抑鬱旋渦的女孩

今年年初上映的電影《深海》，最觸動我的地方，與其說是感人的情節，不如說是電影真實地道出了抑鬱症群體的生存現狀。片中的女主參宿是一個深陷抑鬱旋渦的七歲女孩。

遊輪之旅中，她原本很開心，以為爸爸是為了慶祝她的生日才花錢出行；一家人用餐時，她才知道是為了慶祝弟弟糖豆即將上幼稚園。參宿收到的不是爸爸的生日祝福，而是通信公司發的生日祝福簡訊。看得出來，參宿在家裡經常被忽視。

電影《深海》

參宿原本是被愛的。小時候，爸媽為她過生日，許願時她說，要和媽媽永遠在一起。但是好景不長，她爸媽後來離婚，爸爸有了新的另一半，參宿有了後媽。缺乏關愛的參宿一直渴望回到媽媽身邊，可媽媽一直以忙為由，不願意回來見她。

參宿渴望被愛，但在新家庭裡，她的渴望得不到滿足。長期壓抑的自我情緒與渴求，使她的心漸漸枯萎下去。在父母眼中，參宿是一個「聽話」、「懂事」的孩子，而她的笑不由衷，爸爸竟然沒看出來。

正是因為一連串的內心糾結無法清理、排解，所以參宿的內心必然呈現出沮喪。而那趟充滿奇幻色彩的深海之旅也成了她的治癒之旅。

導演為《深海》主人翁取的名字，有巧思在裡頭。主人翁參宿、南河的名字取自恆星的名字：參宿四與南河三。其中參宿四是一顆狀態極不穩定的恆星，這也是對女孩參宿成長的隱喻；而南河就像一顆穩定的恆星，陪伴在參宿身邊。

參宿需要一個給他帶來拯救的人，即便南河也是一個不完美的人物，但作為連貫全片的人物，他成了參宿的救命恩人，無疑也是改變參宿的人。參宿雖然以微笑做掩護，不讓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但是，很快，南河就把她的情況摸了個大概。南河看到參宿的內心孤獨異常，生命狀態卻是提不起勁來。看著參宿那沒有神采的眼睛，南河說：「你不是真的在笑。」南河為了不讓參宿招來「喪氣鬼」，讓大家都哄著她，想盡辦法讓她開心。

在深海大戰中，參宿快要沉到海底時，無數喪氣鬼襲來；在南河的幫助下，參宿終於鼓起勇氣，抓住深海號的船舵，勇敢地說：「我不怕你們！」最後，糾纏她的「喪氣鬼」落荒而逃。

最終，南河幫助參宿恢復了真實的笑臉。南河對重拾信心的參宿說：「有時候，這個世界看上去是灰色的，不像夢裡那麼五彩斑斕；可是就算是這樣，也一定有一些光亮在等著你。哪怕只是些很小的瞬間，也值得你努力活下去。希望你今後的每一次笑，都是真心的，像我一樣。」

聽完南河的鼓勵，參宿的眼淚再也藏不住了。在南河的鼓勵下，她不再相信自己一文不值的謊言，她的世界不再是讓人冷心寡歡的灰色。

陪伴的重要

《深海》再次提醒我們陪伴的重要。許多時候，有抑鬱症等精神疾病的人同樣需要南河這樣人的鼓勵。我們應該關心身邊那些可能正在經歷心理困擾的人，給予他們支持和關愛。

一位患抑鬱症的朋友找到我，因為他所在群體沒有幫助抑鬱症的資源，甚至信徒拋出「要多祈禱、多讀經」的話，使他深感任何重建都困難重重。朋友已經習慣了微笑，盡最大努力去履行自己的義務；而他的生命卻在不斷消耗，身體像鉛一樣沉重。

瞭解一些情況後，我幫朋友聯繫到了一位主內精神科醫生。後來朋友得到了很好的幫助和治療，醫生的愛心和同理心大大緩解了抑鬱症給朋友帶來的壓力和羞恥。在幫助他的過程中，我意識到，同理心會讓有需要的人卸下壓力。他們往往不需要我們給出答案，也不需要我們完美地處理這件事，更不需要把神的話「強行」塞給他們。作為陪伴者，我們要做的是讓他們知道他們被愛著，並不孤單，有人會與他們一起走過幽谷。

當我們學習陪伴時，他們就會感受到，他們不是在愛的反面繼續嚐著濃烈的苦味，而是會初嚐恩典的滋味。

很多疾病，包括精神疾病，都不會輕易消失。保羅身上的疾病也沒得到醫治，但他打破疾病的糾纏，擁有了軟弱中得剛強的能力。真正的信心是與神一起走過苦境，卻不被疾病、黑暗轄制。

願我們擊退那些嘶嘶作響的謊言，明白我們不必為疾病感到羞愧，我們被創造一切美好事物的造物主深深愛著。他的恩典會幫助我們渡過最艱難的時刻。他的恩典沒有限制。他沒有用腳打拍子，也沒有看手上的錶，不耐煩地等我們把病治好；而是和我們一同走過幽暗歲月，讓我們在艱難中也能經歷豐盛的生命。

今年的「世界預防自殺日」主題是「以行動創造希望」。我們若以行動給人帶去盼望，也會證明一件事：「你們若有彼此相愛的心，眾人因此就認出你們是我的門徒了。」（約1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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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劉嘉

曾為老師，多年前深受《在永世裡拋擲一個身影》一書的影響，開始思考講台與書桌的服事。目前委身教會牧養和文字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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