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春佳節，作者帶我們回顧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三部製作精良的動畫片，回顧那個年代的樸實無華、細膩生動，也致敬我們手中的筆。

那些年，生活節奏緩慢，沒有手機、電腦，電視是主要娛樂。那些年，還看不懂文藝片，只看得懂動畫片。吃著零食，守在電視機旁，每當「上海美術電影製片廠」的金色大字出現時，心情便澎湃激昂起來！那些年的動畫片很簡單，沒有先進的技術，沒有複雜的情節，細膩生動，樸實無華，卻深深打動著觀眾。

各位看官，現在就讓我為大家端上那些年的三部動畫片，讓我們一起細細品味。

開胃菜：《黑貓警長》

（1984年，根據諸志祥同名小說改編；戴鐵郎、范馬迪、熊南清執導）

這是一部五集（每集20分鐘）手繪動畫，講述了黑貓警長率領警士們保衛森林安全的故事。全片始於一個靜謐的夜晚，旁邊道：「夜深了，森林裡安靜極了，星星眨著眼睛，一閃一閃地笑著，我們卻呼啊呼啊地睡著了。警士們邁著堅定的步子，保衛著我們美好的生活......」（畫面上，一隻睡夢中的小兔子不小心滾下了床）「呃，你知道這個領頭的是誰嗎？哦，他就是大名鼎鼎的——黑貓警長！」

此時，音樂響起，主題曲登場！「眼睛瞪得像銅鈴，射出閃電般的精明；耳朵豎得像天線，聽得一切可疑的聲音......啊哈哈，黑貓警長！森林公民向你致敬......」這首富有動感的歌曲是許多人的集體記憶。

五集分別講述了不同的案件，從殲滅搬倉鼠、擒獲食猴鷹，到逮捕偷吃紅土的動物，再到探查吃丈夫的螳螂姑娘一案，最後是消滅非洲「吃貓鼠」。黑貓警長樣子帥氣，眼睛炯炯有神，摸著鬍子思考的表情相當傳神，像極了一位訓練有素的警務人員。

小動物們造型可愛，有被誤會是小偷的鼩鼱，有小兔子、小猴子、小蜜蜂，還有左右為難的螳螂姑娘，表情動作栩栩如生。此外，貫穿全劇的反面角色「一隻耳」（被黑貓警長打掉耳朵的老鼠）也是一大亮點。猶記得他偷吃玉米的樣子，一顆接一顆，吃得津津有味。

片尾設計獨具匠心，黑貓警長舉起手槍，打出「請看下集」四個大字，給觀眾留下無限期待。只可惜，在第五集的「請看下集」之後，卻再也沒有看到第六集。

許多年後才知道，這部廣受好評的動畫片因種種原因遭遇喊停，其中的故事頗為辛酸。所幸的是，後來又推出了幾個不同的版本。然而，讓人印象最深的卻總是這五集。

由於劇情和警方辦案有關，《黑貓警長》中有一些稍稍暴力的畫面，比如「一隻耳」的耳朵被子彈打掉，食猴鷹吃掉小動物，白貓班長犧牲等等。這使得整部劇情略帶酸酸辣辣的口感，故作開胃菜。

主菜：《老豬選貓》

（1983年，導演：夏秉鈞、尤磊；攝影：楊志宇；編劇：聶麗君）

相對於頗具盛名的「開胃菜」，現在要端上的這道「主菜」，知名度反而不高，卻是我的心頭大好。這是一齣僅20分鐘的木偶動畫，造型設計精心，音樂氣勢磅礴，劇情勵志深刻，令人飽足且久久難忘，故作主菜。

這是一個動物界的職場故事。老豬家老鼠肆虐，讓他苦不堪言，怎麼辦呢？他靈機一動，貼出徵才啟事——「重金招聘捉鼠能手一名」，小黃貓和小白貓都來應徵。小黃貓嘴巴很甜，開口就是「豬大爺」，叫得老豬心花怒放；小白貓則比較直接，直呼名諱。第一印象，小黃貓勝出！

二貓均稱自己是捕鼠高手，於是老豬決定暫時將二貓都留下，誰先抓到老鼠，誰就是他的管家。夜深了，小白貓三兩下就抓住了好幾隻老鼠，然而，小黃貓卻趁機偷走了小白貓的勞動果實，拿著一隻死老鼠向老豬邀功。當小白貓提著一堆老鼠前來彙報工作時，小黃貓已經拿到了管家的鑰匙。小白貓只能氣憤地離開。

又一個晚上，小黃貓好酒好菜將老豬伺候得舒舒服服，酒足飯飽，一豬一貓昏昏睡去。夜深了，老鼠全面出動，小黃貓根本不是老鼠的對手。老鼠們齊力合作，將老豬和小黃貓都綁在椅子上。

他們在老豬家任意妄為，甚至要拿鑰匙打開老豬的寶庫。關鍵時刻，小白貓趕到，一撲一個准，老鼠嚇得瑟瑟發抖，敗下陣來。最終，小白貓獲得認可，小黃貓羞愧地低下了頭。

這部動畫片勝在細節。首先，配樂相當用心，沒有歌詞，全靠音樂來傳遞畫面。一開始是得勝的凱旋，奠定了整個故事的基調——是金子總會發光；隨後曲調變得輕快俏皮，像極了老鼠全體出動；再後來多了一份小心翼翼和暗中窺探，如同貓咪悄悄逼近老鼠，準備出擊。配樂動用了交響樂團來演奏，為了一部僅20分鐘的動畫片，耗費如此的苦心和陣容，在講究商業效應的今天，幾乎不可想像。

造型設計亦注重細節。小黃貓樣子狡黠，眼睛咕溜溜轉；小白貓則目不斜視，一副耿直模樣。在小黃貓竊取戰果的一場戲中，他的一系列動作表情非常耐人尋味。眼睛轉了一圈，看四下無人，先一點點靠近地上的死老鼠，然後悄悄用尾巴將老鼠撥到自己身邊，再一把抓起老鼠，跑到老豬面前炫耀。

小黃貓給老豬做的菜，一盤接著一盤，都是家常菜，包子、麵條、炒土豆絲...... 應有盡有，相當逼真；隔著電視螢幕，都覺得非常可口。另外，製作者也細心地給老鼠們穿上了小衣服，十分逗趣。

如果木偶動畫領域有奧斯卡獎，這部片子實在應該獲獎。

甜點：《好貓咪咪》

（1979年，導演：何玉門；編劇：顧嘉福；造型設計：柯明）

這是一部20分鐘的手繪動畫，同樣講述了貓咪的勵志故事；畫風甜美可愛，像極了飯後甜點。咪咪是一隻漂亮的黑色花斑小貓，但有些懶惰。主人外出，他在呼呼大睡。小鳥們嘰嘰喳喳地喊：「咪咪快醒醒，練功啦！」咪咪伸了個懶腰，繼續睡。結果，老鼠們發現這是一隻沒本事的貓咪，便成群結隊地欺負他，將他綁在電燈線上，咪咪束手無策。

吃了虧的咪咪從此發奮圖強，洗心革面，向不同的動物學習本領，終於有一天學有所成。老鼠們又出現了，這次被咪咪好好地教訓了一頓。主人回來了，門前掛了兩串魚，有一串是獎勵咪咪的。劇終！

咪咪的模樣實在可愛，圓滾滾的，令人忍不住想要透過螢幕摸摸他的頭。配角老鼠也相當搶眼，尤其是鼠類的兩首詩歌，膾炙人口。「老鼠出戰之歌」是本劇的經典台詞：「老鼠怕貓，這是謠傳；一隻小貓，有啥可怕？壯起鼠膽，把貓打翻；千古偏見，一定推翻。」

幾隻小老鼠一邊吟誦詩歌，一邊向前逼近，殊不知此時的咪咪已經今時不同往日了。影片開首的「老鼠哀歌」也著實經典，一隻年長的老鼠一邊在西瓜皮躺椅上搖來搖去，一邊哀傷地唱著：「這世道，不公道，既然有老鼠，何必再有貓？......」

深得我心的還有影片的插曲。在咪咪發奮圖強的階段，他向小白貓學匍匐前進以及在繩子上走路（期間還不小心摔下來，正好摔到籃子裡），向松鼠學爬樹，向小白兔學跳高和跑步，向老虎學撲食，向獅子學吼叫。

這時，唱起了一首非常歡樂的歌曲——「驕陽下，果樹旁，咪咪練功忙。又撲球，又爬桿，看利爪閃閃亮......秋風起，果飄香，咪咪本領強。奔得快，跳得高，像猛虎下山崗......」這首歌節奏感和畫面感極強，引人奮進。

後來，一位朋友照葫蘆畫瓢地寫了一首給我——「驕陽下，屋內藏，嫣兒寫作忙。又上網，又查書，寫出動人文章......」實在貼心！

飯後沉思

三道菜，都品嘗完了，有沒有覺得飯後餘香，意猶未盡呢？這些給孩子們看的動畫片，用最簡單的情節傳遞著最質樸的價值觀，教導孩子要勇敢、勤勞、不可投機取巧。這道理雖然不難懂，卻是一生的功課。

若再細細思量，驟然發現，以成年人的眼光看，片中那單純質樸的價值觀，在某種程度上並不足以應對複雜的現實世界。《黑貓警長》鼓勵孩子向正直、勇敢的黑貓警長和貓咪警員學習，與邪惡的老鼠展開搏鬥。然而，真實的世界往往沒有如此正邪分明。

《老豬選貓》提醒孩子做人要有真才實學，不能只會花言巧語。然而，小白貓雖然有真本領，但講話太衝，缺乏溫柔謙卑；小黃貓雖不會抓老鼠，燒飯做菜卻是一把手，並非一無是處，當然竊取他人成果的行為非常不可取。《好貓咪咪》勸勉孩子要勤奮努力，才能獲得成功。然而，在現實中，努力並不一定成功，苦盡未必甘來。

瑕不掩瑜，我們依然感謝那些年製作動畫片的前輩，感謝他們紮實工作，精益求精，鑽研細節，花費心力，不辭勞苦。在不講求商業效應的年代，他們始終平凡，默默無聞。許多前輩已經離開人世，但是，他們謹慎認真的工作態度，堪為後輩表率。

文字工作者們、創文的夥伴們，我們今日所寫的文字，或許亦不符合市場需求，或許讀者群相當有限，然而，靠著呼召我們的那一位，我們一定要寫！也當如同那些默默耕耘的前輩一樣，不求名聲大噪，但求為後輩留下價值觀正確的作品，這樣便可以「教養孩童，使他走當行的道，就是到老他也不偏離」。

謹以此文致敬那些年精心製作動畫片的前輩，致敬我們的童年，也致敬我們手中的筆，更致敬呼召我們的那一位。

-END-

作者簡介

程嫣兒

自幼喜歡文字；大學時留學希臘，一度墨盡筆枯。後在機緣巧合下擔任華文報社記者，重新拾筆。目前攻讀聖經研究博士，同時任學院院訊編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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