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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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01/07 13:03:55瀏覽784｜回應1｜推薦18 | |
我在個人簡介上的座右銘是「只要是好書，願意挑戰任何文類。」現在想想我真是不知天高地厚，果真碰到大挑戰，我不知道有沒有耐心長期奮戰呢。但是簽了合約就一定要想盡辦法把書完成，不能一走了之，否則毀了自己的名聲，以後在這行就沒得混了。若有人真的翻不出來，就得跟編輯商量，取消合約，退回原書。我聽過編輯抱怨，有人簽了合約怕毀約不敢講，就乾脆一走了之搞失聯，害得編輯氣得半死，原文書又要不回來，拖著拖著時間就被他們拖掉了，來不及另找譯者，這真是編輯的夢靨。 翻譯到好翻的書就像走平路一般，一路平安順遂，不用費太大的腦力精力，這種書翻起來輕鬆自在，但卻無法增進自己的能力。我翻得最順的時候一天工作十小時，最高紀錄翻到一萬四千多個字，有好幾次超過一萬字的紀錄。這是因為該做的功課都已做完，該查的東西全都查過了，小說已經進入下半段，碰到稍微難翻的句子，就先暫譯，用紅色標示，校稿時再仔細修改。這種情況通常也是趕稿的時候不得不為，出書行程早已排好，不能延期交稿的時候，我才會把自己逼到極點，但也因此才知道自己的能耐。 然而，若是碰到太多要查的東西，英文又很難懂的段落，一天工作五個小時，能翻到三千字就已經不錯了。這時候就像走在坎坷的道路上，或是爬上坡一樣，舉步維艱。我猜翻譯古典文學大概像攀岩吧？在垂直九十度的峭壁上攀岩需要有良好的訓練和極佳的體能，稍一不慎就可能摔得粉身碎骨。千千萬萬隻雪亮的眼睛看著你，而且白紙黑字，百口莫辯，那是怎麼也賴不掉的。遭受批評指摘就像千夫所指，萬箭穿心一樣，若是位高權重，身分地位和知名度頗高的人就得練得一身鐵甲護身的好本領，心胸寬大有雅量了。翻譯要不犯錯是不可能的，即使容易犯錯還是要翻，明知不能為而為之，如勇士般挑戰不可能的任務，像辛巴達八百壯士，明知會被圍剿，可能死無葬身之地，也要披上盔甲上戰場。 你可能會說，有這麼嚴重嗎？不過是翻譯而已。且看當今的總統，無論怎麼做都遭受批評，動則得咎。面對無數大眾的時候就是這樣，個人關注點不同，又牽扯到自身利益，能不遭人批評嗎？換作是我去當總統一天，恐怕會二十四小時後就會心臟衰竭而死。我的心臟可負荷不了這麼大的壓力，所以只能當小人物了。 我最近的翻譯就像爬四十五度的斜坡，有很多難以理解的英文詞句和字典查不到的英文單字。所幸我未雨綢繆，交了個性情溫厚、英文良好的美國男友，願意常常隨侍在側當我的活字典。所以別怪我崇洋媚外，小女子實在是不得已。美國人無法解決的問題，轉去問英國朋友，可惜這位英國朋友比較熱衷跟我聊他的女友和感情世界，害我只好厚著臉皮逼著他追問了。說真的，很多我看不懂的東西，一般的英語系國家的人也答不出來，甚至還要上網去查資料。再說，要轉換成中文時，這些朋友也幫不上忙。 我有時候覺得，會不會是我太鑽牛角尖，太過重視細節，才會有時腦袋轉不過來，不理解作者的思路，所以才會動作這麼慢。(當然，還有部分原因是想逃離現場的關係....呵呵!) 比如說這句 “to get a foot-anda-half of 20-something cock before midnight” 直譯是「她每個禮拜想在午夜前找個有一英呎半(=45.7公分)陽具的二十幾歲青年男子性交...」當然不可能有這麼長的陽具，作者若不是誇大其詞，就是指這個女人每個禮拜想找好幾個男人上床。 起先我也是看不懂倒底是什麼意思，經過美國男友解釋之後我才明白。欲知詳情就得去看《熟女當道》那部影集。但由於編輯希望我因應台灣的民情和讀者的接受度，需要盡量雅化，所以這麼勁爆的原文我只好改成: 「她每個禮拜都想在午夜前找個二十幾歲的男人上床。」這樣會不會太簡化、太文雅了點？希望將來不會有讀者來挑我毛病，說我翻錯。^_^ 還有一個例句是 “I skin up a joint – just a small one. One appropriate for 2pm.” “Joint”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因為前一句她說 「I lie under a tree – dressed in my nightie, with a coat thrown over it – and stare up at the leaves.」難道這個字是指樹幹的接合點嗎？根據上下文，我事先猜想跟樹有關，字典上的意思又太多種，很難選擇，結果美國人一看就知道，那是指大麻菸捲，我卻苦思良久，還是想不出來。這本書內有提到很多色情、自慰、毒品、髒話、搖滾樂、艷舞、鋼管舞、女權主義、高跟鞋、胸罩、生小孩、駐顏美容……等等包羅萬象的內容，一大堆粗俗的俚語，我的腦袋常常跟不上作者的思路。再舉另一個例子， “I’ve never held Caz’s hand before. Maybe it’s just because we’re so off our tits. Mum should have given us Ecstasy when we were little. We would have got on so much better.” 對一個從來不曾吸毒過的我來說， “we’re so off our tits.” 實在令人難以理解。若有人看不懂的話，這句話我暫不解答，你們慢慢猜吧！ 另外歌名的翻譯也很困難，舉例說: “PJ & Duncan playing their new single, ‘Let’s Get Ready To Rhumble.” Rhumble =Rumble, 這個字是指黑道分子或一群年輕人當街打群架的意思，但是翻成打群架會很怪，我還是得去找到這首歌的歌詞或MTV，看看它到底在講什麼，我只看到一群人在跳舞。是在跳街舞，還是藍波舞？我也不知道藍波舞是什麼，所以就翻成跳舞好了。”the slow, village march of The Lilac Time’s ‘Spin A Cavalu’”。 ‘Spin A Cavalu’這首歌名也很難翻。首先我查不到Cavalu這個字的意思，英英英漢字典都沒有，不是法文、德文，也不是西班牙文，不知道是哪一國語言，或許是古典英文，也可能是人名。上網查了好幾個網站，找不到合適的翻譯，連歌詞都查不到，要聽歌曲得花錢買，目前我只好等著找救兵了。萬不得已，只好保留原文，不要翻譯，反正讀者知道是誰唱的歌就好了。 還有髒話的翻譯，例如這句: “my best Richard Madeley anecdote: that his favourite swearword was ‘fuckadoodle’.” 這是複合字，要把它拆成兩個字，”doodle”是指厭煩或心不在焉時亂塗、胡寫亂畫，但合起來要怎麼翻呢？作者在後面提到她因為在朋友的婚禮上喝醉酒，在朋友的爸媽面前脫口罵了幾句 “fuck”，因此出了很多糗事，所以fuck這個字一定要翻出來。可是我總不能翻成幹XX敷衍了事吧？拿為了雅化的藉口能自圓其說嗎？ 另外 “cunt”這個字是「屄」，電影上不常聽到這句髒話，原意是比罵人下賤或bitch更強烈的字眼。但是字典通常不會解釋得這麼清楚，這是我們身為外國人難以理解的文化差異。 光這本書的例子就已經不勝枚舉了，何況別本書。可是讀者看到翻譯成品時，能不能了解到譯者的苦心呢？一秒鐘閃過去的歌名或詞語有時候卻花上半個小時以上的時間查資料，甚至苦思不得，輾轉反側好幾個夜晚才想出來的，聽說翻到古典文學，有人還思索了好幾個月才翻出那一句話。也許有人自許英文夠好就想做翻譯，其實理解英文這一部份有時候會有似懂非懂，或自以為懂了，實際上卻誤解的情形。此外就算英文理解沒問題，在英翻中的情況下也只是打下了百分之三十或四十的基礎而已，真正能一分高下的功力還在後面中文寫作的能力。就算寫作功力不錯，也得運氣好碰到能賞識你的編輯，若是編輯不愛你的筆法，也是有落選之虞。 我就曾有過這種經驗，試譯後那間出版社的幾個編輯意見不一，有的喜歡我的筆法，有的覺得我的筆法比較華麗一些，別的編輯比較喜歡平實一點的筆法，後來一位編輯告訴我說，他們掙扎了兩個禮拜之後，終於決定採用另一位譯者。一本書只能給一個人翻譯，考第二名是沒有任何獎品的，你一定要考第一名才能接到這個工作。後來那間出版社就沒再聯絡了，也許他們的譯者群人才濟濟，連第二次的試譯機會也沒有了。當你去試譯時，要跟眾多的譯者一較高下，經過編輯比稿之後，最後雀屏中選，很多時候得靠運氣。其一是比你厲害的人正好都在忙，沒空或不願來接這本書，或者不知道這個消息。其二是要碰到賞識你這匹千里馬的伯樂。其三是編輯找的試譯者不多，你的譯稿看起來還算正確通順就獲得錄用了。 最後，多結交一群良師益友準沒錯。碰到困難時也有後台可以靠，自己真的本領不夠時，朋友看在平日往來相處還不錯的份上願意幫你，不然就得期望善心人士來解圍了。平時盡量讓自己變成人見人愛、老少咸宜、和顏悅色、溫言婉語好相處好溝通的人。想發怒的時候不要在眾人面前發飆，回到家或者到無人的地方大叫幾聲好了。當然最好是不對任何人發脾氣，不怨天尤人，也不要怨恨自己。平日保持愉快的心情，自然能對人慈顏愛語了。 關於英翻中的部分就下期再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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