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Roger是我參加的幾個茶會中很沉默寡言的人，然而他的女性緣一直很不錯

，大概是他臉上經常帶著一股淡淡的微笑吧。Roger個性不喜與人爭，我個

性上也如此，我們有過幾次私下的談話，但每次交談我都對於他的口才感到

驚喜。今年(2012)農曆年初二，朋友邀請我到清境農場，午飯後從台南(茶倉)

出發、走山路遇車潮，抵達時已近黃昏。我們聊了一會兒後，到附近一家雲

南餐館(50年代，有一部份「雲南反共救國軍」被安排來台，被安置的地點

就在清境農場，使的這個地方充滿濃濃的雲南味)用晚餐時，遇到了Roger。

[2] Roger很高興見到我，「過年上來幫一下忙。」他說著眼神飄向廚房窗口

；前幾年，我就聽茶友說過Roger「勤跑」清境農場，而今終於親眼得見(佳

人，但也只驚鴻一瞥)。

他忙到深夜，打電話約我明天早晨一起品茶。我還沒六點就起床出門看日出

，不到五分鐘後Roger就來找我，他說他那地方看日出看雲霧「也很方便」

；Roger的用詞向來含蓄，去他住的那裡、站在房子門前的草坪上，視野寬

闊又優美。

[3] 當天陽光只出現幾分鐘，天氣很快「恢復」到那幾天的陰雨狀；Roger

雖然豎起兩把露天咖啡座那種大遮傘，我們衣上還是不免被雨水與霧氣灑到

，Roger神色自若且自在樣感染到我，這般身在不斷的雨霧中品茶，我還是

生平頭一次的經驗。然而，因為有Roger的在場，使我感覺到這次的品茶既

壯麗又飄逸。

Roger之前已經把茶桌與茶具都搬到庭院的草坪上，轉身從屋內拿出兩餅茶

來，封皮紙很薄有點陳舊，但底下那「老樹圓茶」四個近於長方形的字體，

尤其它那一股力透紙張的氣韻，很是教我印象深刻。

[4] 茶湯很快從略苦轉甘甜，韻味悠長不絕，我很訝異地問Roger：「難道這

茶有班章料？」Roger微笑：「據說還帶點紫芽，而且它還很可能是當今紫

芽餅的首次實驗性用料。」我再度把茶餅拿起來細端詳；「這兩餅是我特地

留給你的；」Roger的話令我訝異，接下來的話更令我吃驚；「這餅很可能

還跟你有點關係。」Roger說這餅是台港三個商人1997年的訂製茶，總量大

約有60件，當時每人各分20件，其中那位高雄商人在七一一水災(2001/0711)

時的此茶幾近全毀，另一位屏東台商的茶後來被大馬藏家全部買走；「那個

高雄商人據說是從凍頂搬遷出去的茶農兼茶商，聽別人描述跟你在80年代，

上凍頂時認識的那個『只給你酒喝就是不給你茶喝』的人很像。」

[5] 年假後我查了雜誌與網上資料才知道，這片不過15年茶齡的餅，市價在大

陸竟然高達7000人民幣；「你送我這兩餅價格太高，我怕我承受不起。」我

打電話跟Roger說；「你六年前送我的那兩餅《班章雨前喬木》，我非常喜

歡，就算做是一點回饋。」Roger說的清描淡寫；「那餅現在市價最多5000

台幣，跟你這兩餅不可同日而語；」我想起此番南下不少茶友託我在網上賣

茶，「我給你上網賣賣看，價格比市價低點，賣出了的話，我把錢給您匯過

去，你再買點別的你喜歡的茶，好讓我們聚聚時有新鮮話題。」「你覺得怎

麼處理好，就那麼辦。」Roger依舊說得很輕描淡寫。

[6] 思想起Roger提到的那個凍頂茶商，也思想起當年介紹學妹上凍頂做田野

調查的那個晚上，那商人給我喝的是大陸的雙鉤大麴，味甘香甜中有一股像

要教人「翻轉」出什麼的力氣，與這餅的味道很有幾分神似(他被凍頂人稱為

是當年凍頂上面「做茶與賣茶都很叛逆」之人)；果真那高雄商人是他的話──

「真正的詩人是要比詩大，茶人也要比茶大；否則，都罔費了茶引領我們不

斷精進又不斷虛空的妙意。」他當年勸我喝那酒時，在談到一小時前剛從他

家離去的是一位名詩人中，順口就蹦出這句話來──他必然還有其他力作。

                                   1997年 中茶綠印「喬木老樹圓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