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錯路之旅
2006/02/21 21:13:44瀏覽722|回應0|推薦3

 

有些意外比計畫更令人期待。

 

和幾個朋友在等著童玩節夜間表演的空檔,我們溜出會場不想輕易浪費可以瀟灑的青春時光,有人提議更往南,最後挑上南澳瀑布,差不多的遠和差不多的險,來回應該夠耗掉一個悶熱煩躁的夏日午後。

 

陽光外向,遠方的山色中透著和平的氤氳,背離著家好像就能滿足青年永遠愛好的反叛和冒險,所有的未知永遠偉大莊嚴。

   
中途,休息在背山面海一個無人的小海灘,眼前正是記憶中深鎖的龜山島, 上大學後一年,這是我第一次回來,我在它的表情裡,複習一整年的宜蘭氣息。

 

望到出神,不覺霧氣已沿著遠處的海岸線彈近,霎時佈滿整天空的重低音,是一段弦弦掩曳深深思的前奏,直到起音的雷聲「轟隆」倏地驚起四座,主旋律砰然從背後的山頭躍起,上演一幕直轉的劇情,一聲動魄,一陣錯愕,暴雨出奇不意,突然撲殺整個陸地。 


逃!驟雨慘烈,我們只想逃,騎著機車,冷雨箭箭穿心,傷透了毫無防備的薄衣


   
山路峰迴蜿蜒,雨聲淒厲哀絕,我沒騎過山路,只能略帶膽怯地小心尾隨,山勢忽左而右,似升卻降,車勢便順水推舟,以勢制勢,像是推手間的一攻一守,一進一退,陰追逐著陽,陽又追逐著陰,能「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更不同」,一切看似不變卻撲朔迷離。

   
我們也在所有的閃變裡,騎錯了路。

「蘇花公路禁止迴轉,先直走吧!」


不願被走錯路的彆扭綁手綁腳,倏地穿越還是一樣逍遙,海邊一別,儼然已是另一洞天,虎視眈眈的巨石埋伏在峭壁,路過的人多少得端倪它的神色,近乎垂直的斷崖勉強塞下了這條路,並不厭其煩地一彎再彎,去偷瞄崖下的海色,竟發現即使在昏天的恫嚇下,它仍自若地現出監定不移的藍色,猜是海水裡的礦物使然,不需再去憑藉天色的藍作浮華的外在修飾,容不下兩台大車的路寬中,暗地放箭的小碎石裡,形同虛置一整排鏽蝕的小護欄,只怕一閃了神,鮮血將灑過清水這片深不可測的斷崖,在茫茫大海間,多了台亡車,添了條亡魂。

   
天色煞不住地暗下,路面也漸漸平穩,雨也息了,車也慢了,人也傻了,像是剛從醉意回甦那隔世的恐懼,從夢境驚醒的恍惚和遲疑,此處,已是花蓮的市區。

 

沒想到第一次來花蓮竟然是這樣來的。

 

過去了,一切總算過去了,那道西北暴雨發下的逮捕令,帶著雨後虹的心情,遁入狂風驟雨不殘存的夏夜,幽靜無以復加的花蓮,我們跌入了夢鄉,直到睡足了勁。

回程,我們走太魯閣。

 

峭石夾壁,只留一條縫供遊客鑽進,雲霓總高高地環繞山頸,像出嫁一樣把山妝地峻麗,唯一現代的是堅固的橋,在閃耀它獨樹一格的亮漆,流水是徐徐的,松柏是鬱鬱的,陽光正炙熱,谷風卻寫盡涼意,雁鳥正高昂地吟語,我們正無懈可擊地年輕。

    
此處已是夠深的山,濂洞壁上,一層蒼苔是一層斑駁的蹤影;圍行的木柵,一分古色是一分倦氣;奇峰勁嶺,一抹山嵐是一抹徘徊;斷崚殘谷,一丈深淵是一丈叵測。

   
午前,盡可能去揮霍年輕,午後,怕又來一場急性子的雨,忍著不去細讀天祥的神木,從容不迫先行訣別仙境,怕像是仙度拉一樣聽見午夜十二點的鐘聲響起。

   
當我們正驕傲地踏上全台灣海拔最高的公路-思源啞口,要所有矮於的俯首稱臣,審判卻提早降臨,氣溫驟降,邪雲詭異,細雨織行,挑戰我們所有的自信,陰沉、黝暗毒蛇似的蜿蜒,迷霧團團是詛惡的凶險,一陣纏繞、一陣圍剿、一陣封鎖、一陣哭號。

暴政強權壓榨了祂的子民,祂的怒氣,貼地我們多近?家園,還離我們多遠?

疲憊中,恍惚中,絕望中,或許上帝憐憫我們涵越中橫、梨山數百公里的吶喊,眼珠吊著,空掛一口堅持,齒唇夾緊,殘留一絲恨意,失溫、失覺、失神、失意….,總算回到了平地。

    
回到了越貼近越熟悉的夜,更靈動更生氣的街。

 

當時騎錯了路,卻意外發現更多。

 

( 創作散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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