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體:小 中 大 | |
|
|
2012/08/27 22:07:58瀏覽3738|回應16|推薦121 | |
一九九一年農曆七月份,我在家接到一通電話,那頭立刻傳來一連串悲憤控訴,是一位老朋友的老婆打來,她向我告狀,她老公在大陸賺的錢從不寄回家,而且還有了小三,她覺得活著很乏味!恰逢我剛結束在一家出版社的工作,正閒著,於是第二天我就開車帶著老婆和女兒趕去台中。我這位朋友"老芋頭"和他老婆,是在我讀軍校時就已認識,他老婆也算是老朋友了,所以這趟我必須去。 見到面她第一句話就說︰「以後別再叫我"玉婆"了!我和老芋頭之間已打算一刀兩斷!」老芋頭的老婆早年也是金雕玉琢的千金小姐,五專剛畢業,就被老芋頭"帶球上籃"走進了結婚禮堂,婚後經濟拮据的老芋頭受惠老婆娘家不少,但他老是想要賺大錢,卻沒本事,騙術就成了他唯一的工夫。老芋頭外型比實際年齡老氣得多,粗壯膚黑,和他老婆的白淨嬌小是個強烈對比,所以我叫他老婆是"玉婆";不是"芋婆"。 在台中兩家人一起逛了兩天,老芋頭人在大陸,無法同時聽到兩造說法,但只聽玉婆說到老芋頭在大陸的混吃拐騙作風,我就已經快暈了!因為他能在大陸如此招搖,左擁右抱,也是詐用了我在大陸的一位長輩有力關係,我當天幾通長途電話掛到大陸,就證實了玉婆所說的情況。兩日出遊交談過後,原本該來台中作和事佬的我,這時也不禁嘆口氣後又說︰「這個男人不能要!」老芋頭不但砸了他自己的婚姻,也在大陸壞了我的名譽,我心裡懷著鬱悶離開台中。 第三天上午我們一家三人轉去彰化訪友,下午才上了高速公路南下回程。下午六點半鐘車子快駛抵燕巢交流道,我對老婆說,我想下交流道走一條較冷僻的路,這條路我在陸戰隊服役時曾走過幾次,如此抄捷徑,可能會比從高速公路更快回到屏東。下了交流道是一條寬闊的柏油路,這條路可真夠冷僻,開了一會兒仍不見一輛車,右轉走到另一條較窄的十米路,兩旁就已屋宅漸稀,又過一會兒,路兩邊都已全是樹林,我開始感到有點陌生,這不像是我以往回屏東走過的路? 正在我心裡想著恐怕是走岔了?是否該回頭?車頭右前方似乎碰撞到一個不明物,感覺上有點像是撞到一個軟膠大球,發出很響的"啵"一聲,車身還被震得稍稍回彈了點距離。我立刻持手電筒下車檢查,甚麼都沒有,右前方一切完好,全無碰撞痕跡,車輪邊連塊石頭都沒有。我走回左車門,這時才忽覺狀況有異!腳底下踩著的怎麼已是泥土?剛才明明是行駛在柏油路上。再往回看,哪有柏油路?車後一條車輪輾過的車胎痕,是壓在一些有著稀疏雜草的泥土路上。 我的第一個反應是,在還沒深入岔路前,趕快回頭找到柏油路。迴車有點吃力,周圍都是樹林,連這些樹貌都是陌生的,以往我在燕巢山上跑過,就從沒看見過這麼多類型的樹種。車頭掉過來時天色已有點昏暗,我焦急地想加速駛離,這才又驚覺到這條泥路並不適於車輛行駛,剛好夠一輛車向前鑽行,有時車兩側還會掃到路邊的灌木,根本無法快行。車已經跑了很久還仍在樹林裡,而且愈往前行,周圍的樹木就愈高大,泥路彎來彎去看來似乎沒有盡頭,還是看不到柏油路! 又行駛了一會兒,天已整個暗下來,泥土路兩側也愈來愈窄,我開車頭燈往前看,泥土路又到了盡頭!不遠處是一叢叢約兩人高的芒草叢,以往的野戰經驗告訴我,如果再往前衝,很有可能就會衝到懸崖下去。於是我又不得不迴車再掉個頭,迴車後我暫停住,車頭燈轉成霧燈。下車來看四周,夢般的迷霧森林!周圍全是高聳入雲的參天古木,記憶裡就從沒在燕巢看見過這麼多又如此高大的樹木,樹冠密集,把天上的月色大量遮掩,我必須在芒草堆的空隙處;探過身去找樹冠透空處。 從樹冠空隙處上看,這時月亮在我的左手邊,我這才確定現在車頭所朝方向應是高雄,那麼左手邊的東南東就是屏東方向了,我的左手邊不遠處傳來轟隆轟隆的流水聲,那應該就是阿公店水庫了?如此再推論,高速公路是在我右手邊的遠處。現在我必須下個決定,一個半鐘頭前我進入這個地區之始的路徑,應是在我後方,但此時的後方感覺險象環生!右手西邊離高速公路已很遠,往前也許可通往高雄,但地勢向上,似乎通向高處,如果鑽到山上高坡又無路時,很可能會動彈不得? 於是我下決定先往左手邊;有流水聲的方向走,只要看到溪邊道路,應該就會有路可走?可是往左手邊行駛,連一條小徑都沒,但地形比較不顛簸,汽車必須在高大茂密芒草間的空隙處往前鑽行。車燈亮起後,儀表板上的里程表又立刻吸引到我的注意。剛下燕巢交流道時,我曾看過一次里程表,現在再看,讓我驚出一身冷汗,里程表停留在我剛下交流道不久後,就靜止了!再看車速表,指針也停在停車位置不動!再看我的手錶,它走得好慢!時間是六點四十幾分。我再轉頭問右座的老婆她看錶對時也一樣,秒針有如打擺子,頓幾頓才往前跳一針。 往有水聲的方向行駛,高大的樹木漸少,間距較開闊,但芒草叢增多,沒有路徑,我只能朝著水聲,並時而看天上的月亮,來辨識我目前可能在哪個位置?在芒草間隙裡又鑽了很久,仍然沒有找到溪邊的道路,卻忽然看到芒草葉隙間有燈光自遠處透過來。往那個方向駛去,燈火漸明,車停在一叢芒草叢邊,走過芒草就是一大片開闊的空地,大約三十多公尺處就是一排茅草屋,屋前或站或坐十幾個男人,遠看都是光頭,有些人穿著上衣,有些上身赤膊。但當我走近他們距離只約十幾公尺時,我又驚呆了! 一排茅草屋比我小時見過的土厝更簡陋,門窗框都是用圓木搭建,未經工匠切削勻整,看來稍有點歪斜,牆上土塊有幾處斑駁落土,稍見透裡。門前四盞半人高的圓形紙糊白燈籠,主要光源是從這裡放光。左側邊上架著一支約腿粗的大支火把,火把下有個打赤膊的壯漢,手裡拽著一支石鎖,甩上下接地把玩著,說到石鎖我也只小學四年級前看過,村裡一位練武的伯伯,凌晨四點多鐘就起床耍石鎖,天亮後,就沒人見到,是個很古的練家子工具。再定睛一看,我更驚出冷汗了! 門前這些且站且坐的十幾個人,可並不是光頭!光著的只是他們的前額頭,他們的後腦勺全都拖著一條長長的辮子,唯有那個耍石鎖的壯漢辮子短些,只到肩膀後。在他旁邊一支立著的木桿橫架上,掛著一件短袍,衣服前胸圓圈裡還有個"勇"字。這所有景象顯示的,莫非我跑到正在排演清朝戰爭電影的戲場了?可又覺這不像拍戲,怎麼沒看到一個其他的戲棚工作人員?也沒看到一件文明的器具?我驚得開口有點結巴,但問路仍是必須的。 |
|
(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