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屋魅影09
09、
又一個夜裡要整理大堆案卷,必須夜宿社裡,想到還不知要在這個已索然無味的地方待到何時?心情就覺得很沮喪!垂頭喪氣地走進附近一家新開張的快餐店去用餐,這時店裡還沒其他人,我直接走到最裡一張靠牆的桌邊,面牆剛坐定,就有兩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緊跟著在右後方的桌邊坐下。我點了一份牛肉燴飯,店員再問鄰桌,那兩人說要等一會兒再點餐。
就在這時忽然又有一個人走進店裡,我從面前牆面的一排鑲嵌玻璃就已可以看見,此人雖不很高,但體型非常結實,理了個光頭,膚色黑得有點像非洲人。他一推門進來就直直朝我這裡走過來,我心裡已經開始在犯滴咕,未料他卻走到我左手邊,拉開椅子大剌剌就坐了下來。桌面並不寬,大約就是那種六十乘九十見方的折疊式活動桌,店裡還有很多空桌他不坐,卻擠到我旁邊來,這一抵近我們幾乎就要肩碰肩了,我立刻警覺地向左肩轉頭。
眼前是一張門神般的年輕臉孔,濃眉大眼,雖然臉孔很黑,卻洗得很乾淨,體型活像隻黑牛。我用疑惑的眼神和他打個照面,他立刻堆起一張很友善的笑容說︰︰「我這樣很失禮吧?但我沒有惡意。」不知他忽然趨近是何企圖?我的警戒心還沒鬆懈,我問︰
「我們以前見過嗎」問的同時我很確定這個人從沒見過面。
「長官,您不認識我,但我對您已經很熟悉了。」我在這個單位上班,所有社裡的人都是穿著便服,從沒社外的人這樣稱呼過我。忽然跑來個陌生人這樣稱呼,正想問他為何這樣稱呼?店員過來問他要點什麼餐食打斷了我的問題。
「給我一份三色蛋炒飯,不可以沾豬油哦。」他如此交代店員。此店所謂的三色炒飯就是用綠豌豆、紅蘿蔔粒加個蛋去炒飯。
「你住這附近?」我再提問。
「我以前就住你們園裡,現在住在蓮池潭,不過有時還是會回這裡來去走走。」這個年輕人帶點台灣國語腔調,但語音和動作都很穩重誠懇,我的警戒心這才稍鬆。出版社過去的人文歷史我並不很清楚,如果帥胡和爛茄這時也在旁邊就可以知道他說的是否屬實。這時我只能猜想會不會是若干年前曾有海軍爆破隊的人在這裡借宿過?因為從他壯實黑膚的體格來看,倒是很像爆破隊的壯漢。我還想問他以前怎麼會住到出版社裡來?又被個半途殺出的陳咬金給打斷!
「先生,想要跟你交個朋友。」原來坐在我右後方那桌兩個中年人其中的一個,半彎腰趨近我,臉幾乎就要貼到我耳朵邊,我還沒側過臉就先嗅到一股混著酒酸的濃濁口臭氣息,不禁皺個眉頭,一轉身眼前就浮著一張令人直覺很不愉快的臉孔,這個人的臉色慘白,卻像洗不乾淨似地,一臉曖昧猥褻,我從沒見過一個男人會在我面前使出這股怪異的眼色。我仍禮貌地問他︰
「甚麼事?」
「有沒有去過歡樂谷?我和朋友想邀你去歡喜幾捏。」他是國台語併用,國台語語音雖然都標準,但卻好像含著卵蛋在說話,連聲調都有些混濁,我再瞄一眼右後方他的那個朋友,這時也投過來一張嬉皮笑臉,和面前這個人同一福德性!
「滾!」這時我左邊的年輕人忽然發出一聲暴喝,我右邊的老嬉皮被震得肩膀抖了兩下,半彎腰怔住了!廚房裡的店東也跑出來看是怎麼回事?
黑牛猛地站起來,就在他站起前,我恰巧左轉頭看到他的臉孔,差不多有半秒鐘閃過的似乎是另一張很猙獰的面孔!那張面孔有點扭曲泛紅,而且兩眼閃過一抹紅光,連我都不自覺地哆嗦了一下,難怪老嬉皮也同時打哆嗦。他剛一站起身,老嬉皮立刻反應過來,轉頭拉起他同桌朋友,半秒都不遲疑大步逃命似地竄了出去,這時我才看見他兩桌上根本就沒點餐,不知他們到店裡來混什麼?
「老傢伙雖然看來髒兮兮,不過也沒什麼過分的動作,你為什麼要發這麼大脾氣?」我對黑牛這麼說時才發覺自己有點失言了!黑牛的穿著更是髒兮兮,一條螁白的藍色牛仔褲已經快變成灰藍色,褲子上沾滿灰泥,膝蓋都快磨穿了,上身一件白色T恤短袖杉,已經成了全灰,衣上還沾著很多粉塵,胸口上印著一隻模樣傻呼呼的大麥町狗頭,他這一站起來就有一些粉塵揮散出來,我用手稍遮口鼻,他這才慢慢坐下來。
「長官,不說你不知,我就是受你朋友之託來擋這兩個淫賊!」
「我的朋友?」
「你的朋友一大隊都是阿兵,沒大事又沒拿到令牌,他們就不能動,所以拜託我來。」
「誰啊?」
「這是秘密,反正有我在,這兩個淫賊就別想碰你!」我心裡又開始飛起疑竇?就這一會兒忽然跳出三個奇怪的人,說出一些奇怪的話全都是我聽不懂的!這時我認為我是遇到了三個瘋子,隨便他們說什麼怎麼演,聽聽就罷,反正別惹出事端就好。(大約四年後我才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四年多後,我已經退伍在民間一家工廠工作,每逢夜間加班,公司一位女同事只要一見到我就閃得遠遠地,後來有個機會她私下裡透露,我才了解原因,並回想到這段舊事,過去所有不期而遇又奇奇怪怪的遭遇,都有一條看不見的線索牽著,但那又是另一段很離奇的故事了。)
黑牛接著開始解釋那兩個中年人是何來路。
「你知不知道你已經被人盯上一段時間了?」我搖搖頭,腦袋裡一片糊!他接著說︰
「從左營大路到春秋閣這一帶有個男同性戀集團,他們大約有五到七個人,每天都在找尋"肉雞"。」
「我這個樣子會像他們想找的目標嗎?」我覺得這有點太離奇,我都已經三十多歲了,也不是個細皮白肉的小夥子。
「他們的第一個目標原來是你那個同學。」我一聽就知道他說的是帥胡,他又接著說︰
「他們覺得你那個同學雖然又白又嫩,可是人高馬大,又很嚴肅的樣子,看來很不好惹!」
「我會有菜色嗎?」
「你看來有點楞楞呆,很好欺負的樣子啊!」我先愣一下,然後我們不約而同大笑。
店家把黑牛的三色炒飯端來,他先端起盤子大口吃了幾口,根本就沒細細咀嚼,看來似乎很餓。然後他才繼續說︰
「他們不知道,其實如果惹上你,可要比你同學更麻煩得多!你說是不是?」我們兩個又一陣大笑。
「不過還是很危險!因為那幾個淫賊身上都藏了刀子,碰到被騙去城牆下又不乖的就會亮出刀子來。」
「我在這裡已經兩年多,竟從來不知這件事,難道都沒人去告警察?」
「女人被強姦去告警察,大家會很同情。男人被男人強姦那有多丟臉!誰會去告?你有聽說過有哪個男人去告的嗎?」
我一陣啞然!原來就在我周圍的近處,可能還有許多我聞所未聞的事時常在發生?被調到這個地方來經常都在委曲求全,我覺得夠"衰"的,可是冥冥中卻總有著原來不相干的人從旁給我相助,換個角度看卻又何其幸運?!
黑牛大口扒飯,那盤三色炒飯沒幾下就被他掃光了,他還端起盤子來舔個乾淨,我忍不住笑了出來。他說︰「一攤一碗粒粒都甘苦,思戀來處不易。」,想到他把「一簞一瓢粒粒皆辛苦,當思來處不易」做如此解讀,我又笑了出來。黑牛說︰
「長官,你就是這點最好,很隨和,和你說話覺得很輕鬆,難怪你很有女人緣。」
「你認為我會很有女人緣嗎?」
「當然,我蠻羨慕你的。」
「沒什麼好羨慕的,都是一般朋友,做出版業務每天都要接觸較多面孔,來來去去都是流水人情。」
「不一樣的哦!你那些女朋友老的小的都沒一個想要理我呢!」才剛放下疑問,他這句話又在我腦袋裡面冒起一個大問號?甚麼老的小的?你在說甚麼啊?秀晉和她的妹妹們都還很年輕,而且來我這裡時通常都已過了夜裡十點多鐘,你怎麼會知道?也從沒聽她們說過有認識這號人物的朋友?但口氣上聽來這個年輕人就好像見過她們似的。
「那些女孩都只是我的朋友,不是女朋友!」我特別把後一句加強了語氣更正他的說法。
「嘿嘿!只是朋友會做到那種程度?」黑牛此話一出,我的耳根立刻發燒。一下子就想到和"阿姨"發生關係那晚的情節,但這不可能有另一個人會知道啊?一肚子疑惑已升到最高點,但我心虛!沒有立刻問他怎麼會知道?黑牛又把話岔開了,
他說︰「我知道你在這裡一直很鬱卒,不過沒關係,你很快就要調職了。」
「哇嘞!你是神仙啊?連這個也能算得出?」這時我已經開始半信半疑,快要把黑牛當成活神仙了。
「而且是個很多人削尖頭都鑽不進去的單位,」他又強調一句。
黑牛站起身說︰「我要去上個小號。」他剛轉身踏出一步,又停下回過頭來說︰
「對了,還有件事要告訴你,不必再為小花的死難過。小花一直活得很痛苦!牠是故意吸引外人來殺他,好做個了結。牠現在很快樂,可以到處跑,不會有人再打牠,牠也不會再痛痛了。」
我兩眼一下子就冒出一泡淚水來,轉頭仍舊面向牆,拭下一把淚來。慢慢把盤裡剩下的半盤燴飯吃完,已經過了幾分鐘黑牛仍未回座。
我站起身想看看他去洗手間是怎麼回事?這時店家從廚房裡走出來對我說︰「那位先生已經付清了你們的餐費一百元。」我問黑牛在哪?店家說人才剛走,我立刻推門追出去,面前是個三叉路口,我在路口就可看見三條路遠處的路況,一個人幾分鐘內是走不到下一個路口的,但就這一下子黑牛就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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