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人的回憶真的是很奇妙的東西 ， 如果普魯斯特的瑪德蓮小餅是記憶的開關 ， 我也常常因為意想不到的味道、音樂甚至畫面 ， 而勾起歷歷的往事 。 在此就趁著這感覺還新鮮的時候記錄一下 。

上上個星期五是我們啟程前往緬因州納涼小遊的日子。我們一早起來，趕緊匆匆忙忙地打包就上路了 。

沒想到的是上了車打開收音機，放的都是 Michael Jackson 的歌。 我們一路從紐約州穿越康乃狄克州、麻塞諸塞州，又鑽進新罕布夏州，才到達緬因州。收音機裡的地方電台也隨之變換了幾次，但不論是在哪一州，都有電台全天放送。

而自前一天就因為要休假而急著各忙各的我們， 也一直到夫妻倆被 "困" 在車上聽 Michael Jackson 的歌時，才終於有機會好好地聽著或聊著。

從紐約到緬因州第一站的波特蘭開開停停六小時的時間，我就這樣一直聽著。中間老公幾次受不了叫救命，猛換電台或拿出 CD 找帕華洛帝出來墊場， 但沒過多久就又被轉回我要的電台。

哎，如果不是因為剛好今天開車上路，我們怎麼會有時間聽收音機呢？如果不是因為 Michael Jackson 剛好在前一天去世，怎麼會有電台在全天放送他的歌呢？就讓我聽聽吧 ！

我從來不認為我是 Michael Jackson 的歌迷，但是那天每當收音機響起一首歌的前奏時，我就像參加猜謎比賽似地大叫： "啊 ! 這首是...." 然後就跟著哼起來。

老公驚訝地轉過頭問我 : "妳怎麼都知道?"

我怎麼都知道？ 我也不知道。 想想才發現 Michael Jackson 的專輯我一張也沒買過，但是為何又如此熟悉？

我只知道那天在路上所聽到的 Michael Jackson 的音樂，就像一個個開關，讓我一些從未翻閱過的年少記憶一時傾瀉而出 。

車窗外初夏的藍天白雲陽光綠樹頓時 fade out，我看到的是小學時的我和弟弟窩在家裡的客廳。 我們英文不懂幾個字，但就是喜歡聽所謂的熱門音樂。而且恭逢 MTV 的盛世，我們每星期都屏氣凝神地等待排行榜的揭曉，而且不知荒廢了多少時間黏在電視前看 MTV (現在回想起來，這時間比花在念書上還值得，因為是有趣的回憶 )，弟弟更是瘋狂地錄了一堆錄影帶。當然這種狂熱也延續到我們上了中學之後。我想就是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讓 Michael Jackson 的音樂進駐我的腦袋了吧？

那天在前往緬因州的路上所聽的歌我雖然還不至於都如數家珍，但每一首早期的歌都讓勾起我一些相關的年少回憶。

記得他每首歌都好長 ， MTV 也要看好幾次才可以捕捉全貌 。 但也就是因為像看電影一樣有獨立的劇情加聲光效果 ，所以 讓人更覺有趣也更令人期待 。 Beat it 這首歌 明明字面翻譯是打它 ， 為什麼說是滾開呢 ？ 我想那是我第一次了解到學俚語有時候就是要不求甚解 ， 不然是想破頭也想不通 。 我還記得和弟弟看 Beat it 的 MTV 的時候 ， 最不解的一部分就是當兩個幫派擺出陣仗一副要決鬥時 (我們想: 啊，終於要 beat 了) ， 結果 Michael Jackson 忽然出現 ，然後原本劍拔弩張的兩大頭目和一群小嘍囉竟變得慈眉善目跟著他起舞。 這個落差太大， 讓我們看了實在有點錯愕，就只好自己把劇情合理化為: 喔，Michael Jackson 是 "和事佬" 啦。 我現在想到 "和事佬" 都還覺得好笑，真想問我弟弟還記不記得這件事 。

以前初聽 Billie Jean 只覺得為什麼有人會唱歌唱到一半頻頻打嗝呢？還有歌名也令我困惑不已。歌詞說 "Billie Jean is not my lover"，既然不是你的 lover， 那幹嘛要用她的名字當歌名呢？

還有和 Paul McCartney 保羅麥卡尼合唱的 "Say Say Say"，當我這次再聽到這首歌從收音機傳出來時，我的腦海忽然浮現一個夏天的午後。畫面中我和我的同學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想我是在說我覺得這首 Say Say Say 的旋律很怪，而且音樂錄影帶裡面的人都穿得髒髒的也不好看，然後我的同學就開始跟我描述歌詞是在講些什麼。我現在還記得她講得比手劃腳口沫橫飛的模樣，我想她是很努力要讓我覺得有趣吧。時光芢冉，誰知我會在二十五年後的一個夏天的午後再次聽到這首歌呢？ 我的同學，我無知又無憂的青春，就像 "Say Say Say" 音樂錄影帶中的魔術一樣 "咻" 一聲倏地消失不見了！

最讓我驚喜的是當收音機播放 Jackson 5 時期的那首 I'll be there。 這首歌我印象最深的是 Mariah Carey 的版本， 所以一時老公和我兩個人還傻乎乎地對問 : "這是誰在唱啊？"

可是我馬上就被 Michael Jackson 乾淨又童真的聲音和詮釋吸引。那麼小的一個小孩知道他在唱什麼樣的情歌嗎？ 可是聽起來又好像真有那個意境真是那麼回事。

I'll be there 這首本來就酸酸甜甜的歌，在今昔對比的此時此刻聽來，讓我不禁覺得些許惆悵。

我問呆若木雞的老公 : "你不覺得很感人嗎 ?"

"嗯，沒感覺。"

"什麼 ? "

"妳喜歡就好。"

"我沒有喜歡 ， 只是今天聽這些歌讓我想起我年輕的時候 。"

"......"

"你不會嗎？"

"......"

"你小時候都在幹什麼？"

"......"

看來我一路上嘗試跟老公分享我的年少記憶都是白費唇舌，他只會伺機轉掉我的電台或用他的帕華洛帝來排擠我多愁善感的回憶，我越想越生氣，賞了他一頓白眼後就沉默不語 。

結果開車的老公忽然從駕駛盤上舉起雙手，在空中緩緩比劃。我看不出個所以然， 所以問 : "你是想游泳嗎 ?"

這次換老公賞我一頓白眼 : "什麼 ! 我是在學 moonwalk (月球漫步) 啦!"

奇怪， moonwalk 的重點在腳的動作，你用兩隻手是在幹嘛ㄋ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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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音] I'll Be There by Jackson 5 (取自 YouTube)。這麼一個可愛機靈又有才華的小孩，怎麼會... sigh。我很喜歡聽到他唱 "Let me fill your heart with joy and laughter. Togetherness, girl that's all I'm after " 那兩句 -- so sweet, and yet so sa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