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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政治】美國崛起時代的治理哲學
2019/12/15 02:41:37瀏覽66297|回應45|推薦29

我從兒子懂事(6嵗)開始,一直向他强調我對他的頭號期許,是“Be a decent man.”這是中文裏正人君子的翻譯,美國人一般不會這麽說,所以我還反復解釋了“Decent”和“Good”的不同:前者是無愧於心,後者則是社會所外加的評價。至於“Nice”,那是更加浮面的表象,常常帶有虛僞的反面意義。

期許的第二條則是“Be an intellectual.”用中文說,就是做一個理性的知識分子。知識分子這個詞在中文裏常被濫用或扭曲:例如在中國的所謂公知,其實與理性思考完全背道而馳;在台灣則是把思維能力和文憑混爲一談,以爲受過高等教育的就算是知識分子,以致於迷信風水、鬼神的教授、主管層出不窮,他們對英美的洗腦宣傳自然是全無抵抗力。其實真正的知識分子是尊重事實與邏輯,因而同時擁有足夠的客觀知識以及理性推理能力的人。這一點,我以前已經多次討論過了。

美國的愛國教育是非常廣汎、深入而且徹底的。所謂的新聞自由,就是製造多元意見的假象,從許許多多的不同角度,在無數的雜訊之中,以隱性的手法維持重點洗腦教條的一致性,從而使一般民衆自然接受它們成爲“常識”。在基礎教育上,更是睜著眼睛説瞎話,從小就灌注美國例外論,把美國和善良、正義劃上等號,例如感恩節明明來自滅絕了一個印第安人部落之後的慶功宴(參見前文《美國的開國神話》),但是99.99%的美國中小學教師和學生都以爲歷史上第一個感恩節大餐是清教徒請印第安人來作客的跨民族和睦相處。

等到我兒子有了獨立思考能力,他因爲中文太差,很難完全認同中華文化,但是我至少確定他不受美國基礎教育和大衆媒體的洗腦,對歷史事實和國際現狀有清楚誠實的認知。換句話說,他熟悉美國幹過的很多壞事;承認美國體制被設計來維持巨富的利益,很不合理;所謂的民主,也只是一個幌子,絕大多數選民根本沒有能力做出正確的政策選擇;白左的聖母心態和其他極端,他也知道是愚昧可笑的。

我們日常散步聊天,有時談到國際事務,他的世界觀頗讓我滿意。例如他主動說中國有習近平這樣兼具理想和能力的領袖,實在非常幸運。對香港年輕暴徒的無知、愚蠢和自私,他也嗤之以鼻。今天他才又遇到同學拿新疆來對中國説事,他當場反駁,說你們只看了一兩篇片面之詞,就急著下結論,但是如果中國人讀了一兩篇《Fox News》(Trump的傳聲筒,在我兒子就讀的白左學校很受敵視)的文章,也對美國白左指指點點,你們卻一定會說他們狂妄無知。

在美國歷史和文化方面,有時他反而比我知道的多。本周稍早,我又在家裏批評美國體制下大衆傳媒的負面作用(參見前文《大衆媒體的内建矛盾》),他說我在“Preaching to the Choir”(“對唱詩班傳教”,意思是他完全同意,我不必浪費口舌),然後推薦我去看看Walter Lippmann的著作。Walter Lippmann這個名字我以前見過,知道他是20世紀的一位公衆人物,“Stereotype”和“Cold War”兩個詞匯都是他發明的,但是對他的思想和作爲並沒有什麽詳細的瞭解。去找了些資料之後,才恍然大悟,原來他正是20世紀中葉,美國崛起過程中,幕後的理論奠造者。

我以前曾多次介紹過,小羅斯福主導了美國崛起成爲世界霸主的過程,是20世紀最偉大而且最成功的政治人物。他爲了霸權地位和國家利益,不擇手段,有意地引導大衆走向原本極不受歡迎的方向。例如美國國内本來種族主義嚴重,對納粹十分同情;小羅斯福在1941年,藉著對日本禁運,逼迫日方主動發動戰爭,從而把美國帶入二戰。到了1943年,小羅斯福爲了遏制西歐在戰後復興,挑戰美國的霸主地位,故意從中作梗,讓盟軍在意大利戰綫吃癟,即使美軍必須因此付出數以千計的額外傷亡為代價,也在所不惜。(參見前文《訪意大利有感(二)》)

小羅斯福的作爲和成就,固然築基於極高的戰略智慧和政治手腕,但是也必須有正確的哲學基礎。如果迷信現代的英美民主理論(也就是70年代以後,財閥資助的智庫所推行的群衆意見至上論,認爲民主越直接越好;其實這只是方便由資本控制的媒體對大衆洗腦、從而掌控政策決定來掠奪内部的利益分配,參見前文《談Brexit》),認爲政治人物的道德理想是做選民的代言人(Delegates),那麽小羅斯福根本就不應該考慮違反民意來參戰,更別提有意製造公民的大批死亡。但是他在權衡局勢之後,認爲短期的犧牲小於長期的利益,因而可以欺瞞民衆來爲國家謀取最大的福利。換句話説,他認爲自己只要是無私爲公,就可以專斷獨行,不須要有民衆事先的參與討論和同意。這樣的觀點,在民主政治理論裏叫做Trustee Model of Representation(托管式代表),和它對立的就是上面剛剛提到的Delegate Model of Representation(代言式代表)。

最早把這兩種民主制度背後的哲學分清楚的,是原籍愛爾蘭的英國思想家和國會議員Edmund Burke。他在18世紀末,英國的世界霸權即將奠定、也是近代西方民主理論還在啓蒙之際,倡導托管式民主。雖然公開附和者不多,但是因爲隨即在19世紀初的頭30年,英國的選民資格逐步放寬,由人口的3%增加到17%,開始有選舉結果不能事先由精英階級完全決定,他的哲學成爲國會和政府的實際運作原則。換句話說,這是英國版的“外儒内法”,表面上是民衆投票,私下卻是先吸收新進議員進入精英社會,然後共同主導政策。他們雖然不是全然無私,但是嚴格的政治傳統和道德規範要求他們對公共利益有足夠的尊重。19世紀是英國的全盛時期,膚淺的觀察說這是選舉的功勞,仔細的檢驗卻會表明執政的精英其實是以托管人的方式來運行的。

美國在建國之後的頭100年,通訊科技不發達,在廣大的國土上事事探詢民意根本不切實際,聯邦政治組織又還很小,所以執政的細節基本是少數在位者說了算;雖然不是有意走托管式路綫,但是實際執行起來自然如此。到了19世紀末、20世紀初,報紙、電報和電話先後普及,人口和經濟迅速成長,人多嘴雜、媒體偏頗的問題越來越明顯。順應經濟和社會的需求,聯邦政府的權力不斷擴大,但是並沒有產生與之對應的責任和效率。後來老羅斯福和Wilson終於做了初步的政治現代化,然而在Wilson之後,一連三個自私自利、庸碌無能、只知和資本合作來操弄民意的總統,把一戰勝利之後國内國外、政治經濟上的紅利都揮霍光了,反而引爆了大蕭條(Great Depression),不但造成極大的人民苦難,也間接地在國際上準備了歐亞法西斯主義興起的土壤。

Lippmann生於1889年。在就讀哈佛期間,就是《Harvard Crimson》的編輯。畢業後因爲看不慣資本勢力扭曲輿論,而在1913年與朋友合作創立了《The New Republic》(《新共和》)雜志,成爲Liberalism(翻譯比較困難,參見前文《放任經濟學的邏輯謬誤》;這裏指的是20世紀美國政界的左派思想)的前鋒。一戰期間他靠政治關係,被直接任命為上尉,在駐歐美軍總部做情報官。戰後出任Wilson的顧問,參與了《十四點和平原則》的草擬。這時他還是一個純粹的理想派,對Wilson手下宣傳機器的新聞管制多有批評。

1920年,Lippmann31嵗,開始明白自由放任的新聞媒體才是真正的問題所在,發表了《A Test of News》一文,嚴厲指責了Liberalism旗手《紐約時報》對俄國共產革命報導中的偏見。到了1922年,他把大衆媒體的亂象總結起來,出版了《Public Opinion》一書,建立一個新的媒體政治理論,後世稱爲“Almond-Lippmann Consensus”。在此後的數十年中,Lippmann以《Today And Tomorrow》這個聯合專欄(Syndicated Column)為平臺,佐以多本書籍,成爲美國政治哲學的主導人之一,被並列爲20世紀最重要的政治專欄作家(另一位是與其對立的保守派作家Westbrook Pegler)。

在二戰之後,George Kennan倡導圍堵戰略,Lippmann批評它是損害全人類來圖利美國上層階級的錯誤政策,並且發明了“冷戰”這個字眼來强調它已經是戰爭行爲。後來Johnson總統頒給他美國平民的最高榮譽:Presidential Medal of Freedom(總統自由勛章),但這並沒有阻止他猛烈抨擊Johnson參與越戰的舛訛。他在1967年退休,1974年過世,剛好是美國盛極而衰的轉折時期。

Lippmann的核心觀點,其實就是我在過去五年多一再强調的幾個現代人類社會的基本現象:群衆總是非理性的(“Bewildered Herd”“困惑的牛群”);新聞總是過度簡化的(“When distant and unfamiliar and complex things are communicated to great masses of people, the truth suffers a considerable and often radical distortion. The complex is made over into the simple, the hypothetical into the dogmatic, and the relative into an absolute.”);大衆傳媒進一步減低社會集體智商(“When all men think alike, no one thinks very much.”“The Private citizen, beset by partisan appeals for the loan of his public opinion, will soon see, perhaps, that these appeals are not a compliment to his intelligence, but an imposition on his good nature and an insult to his sense of evidence.”);美式民主制度原本就是被設計來壓迫底層民衆(“What we call a democratic society might be defined for certain purposes as one in which the majority is always prepared to put down a revolutionary minority.”);政府的好壞應該以民生結果來判斷(“It is perfectly true that that government is best which governs least. It is equally true that that government is best which provides most.”);民主制度先天假設人民的素質極高(“No amount of charters, direct primaries, or short ballots will make a democracy out of an illiterate people.”);極化的社會必然導致民主政治的腐化與癱瘓(“In government offices which are sensitive to the vehemence and passion of mass sentiment, public men have no sure tenure. They are in effect perpetual office seekers, always on trial for their political lives, always required to court their restless constituents.”);代言式民主是騙人的花樣(“False Ideal”)。

Lippmann的解決方案,也同樣是我已經反復解釋過的,由“Specialized Class”(“專門階級”)根據“Public Interests”(“公共利益”)管制“Unseen Government”(“無形政府”,指控制媒體輿論的力量)來“Manufacture Consents”(“製造贊同”);這其實正是小羅斯福的執政哲學,也是美國崛起時代的思想基礎。

到了1970年代之後,財閥的反撲就始於思想層面,完全反Lippmann之道而行,利用民衆的牛群屬性和新聞内建的偏見趨勢,一方面鼓勵社會議題上的極化和對立,另一方面吹噓代言式民主以利用愚蠢的民意來挾持政府官僚,促使其迅速腐化並癱瘓,從而容許美國富豪們在全球進行掠奪,獨占國内外經濟發展的成果。可悲的是,馬英九這類台灣政治“精英”取經回來的,不是Lippmann理論這樣的精華,而是財閥新生產的糟粕,所以台灣政壇在過去30年的迅速衰落,其實是在解嚴之後就已注定的命運。

【後註一】今天是2020年三月5日晚上,小孩氣衝衝地開車回家,我以爲他和女朋友吵架,結果吵架的對象其實是女朋友的媽,起因則是她又再對中國説長說短。兒子說下午我告訴他《Fox News》的記者要求中國為新冠病毒道歉之後,他原本就憤憤不平;又遇到那女人囉嗦“維族集中營”,他終於忍不住反唇相譏。我一向要求他不要公開反駁美國人的仇中宣傳,擧的例子是1998年我在巴黎國銀的交易廳看冬季奧運,原本被看好的關穎珊意外敗給同爲美籍的Lipinski的時候,所有交易員由首席帶頭爆出雷鳴般的歡呼;我也只能默默地觀察,一直到退休了才談起此事。

幾年前曾經有讀者說,羡慕我兒子有我來天天教誨,那時我就回答世事看得太清,對生計會有不利的影響。小孩子年輕氣盛,我幫他看清美國的諸般黑幕,他大概是無法誠心樂意地融入這個不公不義的社會了。我當然希望他有成功的事業,不過那不能以無視是非善惡為代價,畢竟堂堂正正地活著才是最優先的人生考慮。

【後註二】今天是2020年七月21日,收到讀者私下發來的問題。我想這個討論值得大家參考,轉列於下:

問:王博士,您好几个月前你在八方论节目谈到过波音的问题 。在节目的最后你谈到美国社会的问题(西方民主)我想问您问题 在我眼里没有哪一个西方发达国家是真正的拥有民主的,尤其是自由 那么在您看来欧美国家今天的问题到底是历史遗留问题?还是一种“慢性病”而这种所谓的慢性病遇到某一个点时就会爆发。还是说这种所谓的政治模式和发达国家内部的政治团体绝大部分少数派政治家的它们的个人利益有一种间接性政治性收益有关,我说的是Political clown(政治小丑)说白了就是搞冷战的那一套和参议院拥有权利。当然了今天美国也好欧洲也好 包括今天的香港其实说白了就是搞建制派的那一套,我想问一下,今天西方的霸权,以及这一套体系是不是在未来成为一种政治消耗品 不提倡政治模式。包括中国,香港,台湾。谢谢王博士!

答: 歐洲大陸的20世紀歷史很特殊,因爲他們經過了兩次大戰,家園殘破、人口凋零、社會組織變革劇烈;我們看美國比較簡單。它在整個19世紀,就是放任權貴、逐步腐化的一個過程,類似拉丁美洲;這時他們靠的是可以不斷向西擴展,持續吸收底層勞動力並“創造”新財富。到了20世紀初,整個北美大陸被瓜分完了,老羅斯福和威爾遜兩個有理想的總統試圖扭轉内部腐敗的文化、建立為全國人民服務的公器,但是進展很有限,而且遇到西班牙流感,社會上出現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態,所以一連選出三任共和黨總統,這是完全的反動和退步,結果是1929年的股市崩盤和其後的大蕭條。

這時是小羅斯福連續13年的執政,以及意見領袖如Walter Lippmann上下内外的合作,才把美國的舊有政治和文化糟粕清洗一空,從而有能力把二戰這個巨大的挑戰轉化為極佳的機遇。換句話說,美國在3、40年代,經過了一次徹底但和平的組織和文化革命,建立了全盛時期的國力根基。一直到越戰期間的人命資源被空耗以及官方撒謊被暴露,削弱了這個體系的公信力,富豪才有機會反撲,對學術、輿論、經濟、政治、社會一步步地加以腐化倒退。所以6、70年代被主流媒體如《紐約時報》和《華盛頓郵報》揭露的諸般政府醜聞很反諷地埋下了後來右翼民粹的種子(其他的促進因素我也在其他地方分別討論過了,包括德日復蘇所造成的經濟成長率降低、Johnson總統的“大社會”法案、以及白左興起引發的文化反動)。

和小羅斯福所建立的全盛美國相比,中國早已具備中央統一的高效政治體制(雖然監察自清能力仍有待加强),現在仍有欠缺的是社會上理性思維的習慣和公益爲上的態度,這是我個人希望能盡一己之力幫助改進的方向,也是我文章寫作的重要主軸之一,其中《美國崛起時代的治理哲學》是最淺白直接的表述,你可以重讀並進一步探索文中所提的人物和著作。

【後註三,2022/01/11】我剛剛才注意到一本十年前出版的重要書籍(參見《The Plots Against the President: FDR, A Nation in Crisis, and the Rise of the American Right》),它詳細介紹了我以前只約略聽過的一段史實(我原本不知道它牽連之廣之深;這當然是被美國主流媒體有意遮蔽的結果,我自己是通過英國媒體得知這本書的,參見《Why is so little known about the 1930s coup attempt against FDR?》),在此强烈推薦大家也去學習瞭解,請順便注意它和當前Kazakhstan政變的一些相似處。

小羅斯福在1933年就任總統之後,立刻被億萬富豪們視爲共產同路人,非除之而後快,於是由J.P.Morgan和du Pont領頭,資助了一個政變團隊,準備利用一戰退伍軍人為主力,先暴動後奪權。爲了號召老兵,他們找上當時全美最受推崇的軍人,Marine二星將軍Smedley Butler(這個人原本就已經是傳奇人物,曾經兩次得過Medal of Honor,對軍事歷史有興趣的讀者應該自行找資料閲讀)。結果Butler拒絕被金錢和權力所收買,轉過頭就通知了FBI頭子Edgar Hoover,於是政變不了了之。但接下來的發展才真正揭露了美國政治權力結構和“法治”的真相:雖然被公開,而且還由國會設立調查委員會寫了報告,但政變的巨富首腦一點事都沒有(歷史學家普遍猜測是小羅斯福以他們支持新政為代價,不予追究;所以這場失敗的政變其實是美國得以深刻改革並崛起為世界霸主的重要契機,而且Butler在一念之間,把人類歷史帶上絕然不同的道路;然而這麽關鍵的歷史事件,在美國中小學歷史課本裏居然是一個字也不提的),反而是Butler在七年後(1940年六月,因而完全錯過了二戰),莫名其妙地因“不確定的小腸病變”在壯年驟然去世,死時只有58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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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XWE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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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7/22 10:51
依据亨廷顿的说法,文明的衰败有以下几个表现:第一:反社会行为的增长;第二:家庭的衰败;第三:至少是在美国出现了“社会资本”的下降;第四:“职业道德”的普遍下降和自我放纵现象的增加;第五:对知识和学术活动投入减少,在美国表现为学术成果水平降低。依照上述指标,西方文明衰落是大势所趋,因为西方家底厚实或许这个衰落的过程是缓慢的。
而我觉得欧美在独霸全球数百年之后现在已经陷入文恬武嬉的局面,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美国军舰起火三次,而在今年上半年美国又摔了多家飞机,如王兄所述这其实是美国的组织、文化衰败的表征。关于美国国内吸毒、犯罪等行为我们也是老生常谈;家庭的衰败方面欧洲平均有41.1%的孩子是非婚子女,法国比重60%位列第一,而BBC报道美国有1600万人在没有结婚的情况下抚养孩子,皮尤研究所报告显示美国有23%的儿童是生长在单亲家庭,全球单亲家庭比例是7%。而美国并没有正视上述这些问题,而是把它们涂脂抹粉,芬太尼滥用问题就甩锅中国,枪支问题解决不了就说是人民自由的象征,非婚子女增多是社会更加包容的体现。而这次疫情西方国家的百姓追求自我的放纵更是令人惊讶,即使政府三令五申,他们也要坚持外出,甚至举办新冠派对主动追求染病。欧洲的一些国家比如西班牙虽然人均GDP比不过日韩,但是百姓生活清闲,也不像东亚这样辛苦,西班牙动不动失业率就10%以上,我是很乐意看见这些老牌发达国家未来的衰落,我还有一个小小的疑问想请教王兄西方衰败之后中国14亿人在产业升级成功以及开拓新兴市场成功后能否过上现在中流发达国家的生活水平。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0-07-24 06:22 回覆:
列舉一大堆有著各式各樣、多多少少關聯的現象,然後憑著現象的數目來驗證共通的論斷,是文科生的思維方式,沒有邏輯上的意義。我們真正必須尋找的,是因果關係,否則再怎麽學富五車,也無法跳出自身的偏見,總是能夠拿事實來拼凑出錯誤的結論,福山和Niall Ferguson是很好的例子。
在這個議題上,Huntington列擧的那些表現,和文明的衰敗,都只是同一個因素的不同後果,要做邏輯上的推論演繹,重點應該是討論這個因素,而不是滿足於列舉現象。這個因素是什麽呢?我認爲是國家社會失去自清和改革的能力;這時面對環境變遷帶來新挑戰,國家社會就無法做出最優的對應,甚至是往自己脚上開槍,年深日久逐漸纍積了不合理的結構和習慣,順便提供了政治學者近乎無限的寫作題材。
再往上追溯,美國是怎麽樣失去自清和改革能力的呢?這其實是本博客多年探討的重點話題之一,有幾十篇博文從各個角度來做分析。簡單來説,是富豪爲了占據社會產值更大的額分,所以必須全面腐化政治、社會、學術、媒體、經濟、文化、法律等等層面,才能消滅理性力量,讓不合理的財富分配安全地越演越烈。
所以最近中國那些學術官僚扭曲規則來幫助子女升學的現象,看來似乎無關緊要,但是事後的官官相護其實正在考驗體制的自清和改革能力,中國教育部不當一回事來處理,嚴重性遠比事件本身要高得多。
至於生活水平,日本和台灣都止步於大約美國的一半,光是這個目標就足夠中國以6-7%的年成長率再努力15年。如果中共當局能夠繼續不斷整肅紀律、提高治理水平,那麽其後衝破那個極限絕對是可行的。

magk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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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16 11:36
王先生您好,最近有消息称trump政府将升级对华为的围堵,包括可能禁止所有使用美国芯片的外国公司向华为提供芯片(此前政策为禁止美国技术含量超过25%的产品出售给华为)。原本很多人预期trump只会将政策的25%下修为10%,现在可能是完全禁止。您觉得这样的政策真的能够落实吗?现在中方的反击举措为将苹果思科高通的企业列入不可靠清单,您觉得这样的反制措施会有用吗?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0-05-17 08:58 回覆:
我已經强調了多年,美方的意圖是給你致命一擊,所以唯一能終結衝突的手段是打痛對方,懂事的就應該及早反制。中方拖了兩年,吃了不少悶虧,現在才覺悟實在不是最優的反應對策。
很多人說有必要教育群衆看清美國的真面目;我的看法是,群衆的後知後覺舉世皆然,執政者的責任是引導並教誨人民,不是坐等百姓來領導和指揮你。意大利總理在三月說他們不可能在二月底就提前為新冠而封城,因爲必須等老百姓先瞭解事態的嚴重性;中國網民普遍嘲笑這個説法,但是輪到他們自己的無知牽制國家政策的時候,就反過來變成這類的等待有極大的價值,這是很可笑的。

magkey
等級: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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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5/12 09:26

王先生您好,我最近看翟东升教授在微博上提到一个观点,是说美国可能直接扣押中国的外汇储备,直接不承认中国政府持有的国债。他的观点是一,trump是个疯子,什么事都能干得出来,而且由于最近大量的补贴,trump在现在到大选前需要大量的钱,而民主党在国会虽然在疫情期间比较配合,但是当疫情风头过去可能就会横加阻挠,trump为了搞到钱,存在狗急跳墙直接扣押外汇的可能性(这里有个问题是中国持有的国债是不记名的,不清楚美国政府有没有办法操作说直接不承认中国政府持有的国债,翟东升教授提到了这一点,但是没有说明美国政府会具体如何操作);二是他认为美国不承认中国政府持有的国债不会影响信誉,他的论证是1971年黄金窗口关闭,实际上是对全世界违约,但是在那之后美国信用并未下降,这次如果只对中国违约,同样不会影响信用。基于这两点,他提出美国政府有直接不承认中国持有国债的可能性。

我想问的是两个问题:1美国政府有没有办法操作,使得中国持有的不记名美债作废?2trump有没有可能真的采用这么疯狂的手段呢?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0-05-13 03:26 回覆:
首先,美聯儲如果需要錢,印鈔是沒有上限的,光是今年就應該會印5萬億美元,去搶中國的那1萬億並沒有什麽實質上的財政意義。
其次,國債是不記名的;中方向來也廣汎使用歐洲的中介公司,尤其是比利時和盧森堡。要搶錢有實際執行上的困難。
1971年的去金本位,違反的是美國和小弟們之間的國際條約,美國面臨的純粹是外交壓力,這對霸主來説只要臉皮夠厚就可以簡單挺過去。美國國債運行的基礎卻是契約法(例如我以前討論過Magna Carta就是特定貴族和個別國王之間的契約,可見在Anglo-Saxon法系裏,至少在理論上契約法的地位高於國家元首和政權),這不只是國内法,而且是繼承自英國的Common Law,來自千年纍積的幾百萬個判例,遠早於國會的成立。若是硬要以新的明文法條去推翻它,那麽整個市場經濟的法律根基都會受威脅。
此外,過去30年金融衍生產品大行其道,其中包含了許多Credit Default Derivatives(主要是Credit Default Swap,CDS,信用違約交換)。這些契約要求在債務人違約之後,第三方要向第四方付出巨金。如果美國向中方賴債,光是CDS市場就會天翻地覆,金融界絕不會喜歡這種必然延續多年的極大不確定性。
總之,賴國債的實際意義是對選民作秀,凸顯自身的强硬,這有很多其他不會對自身體制傷筋動骨的選項,何況連建墻都無法逼迫墨西哥直接出錢,美國的統治階級嘴皮子動完,最終還是得優先考慮金融財閥和商業資本的偏好。

wangxiaoxiao
等級: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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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evergrande
2020/03/11 06:05

自从搬来UDN之后 在文后留言一直不成功  就想被禁言一样 只能看 不能说

最近的《外国人永居条例》争论很大 民间反弹很大 担心吸不到人才反而惹得一身骚 

同时 看到这个后注很好奇 不妨谈谈对后代青春期孩子感情处理、性教育等的观点 

刚有小孩 一小棉袄 已经开始担心早恋之类的问题了^_^~~可千万别在十五六的时候意外怀个孕啥的 咱这老父亲的小心脏可受不了-_-||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0-03-11 08:21 回覆:
女孩嗎?在美國長大的,你不可能把三十年前中國的男女交往規範套在她們頭上;與其試圖“教育”她們,還不如自己早早看開一點。強做不可能的要求,只會讓子女提早敷衍你。

狐禪
等級: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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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31 14:40

20樓

「九品中正」的選才做法,在中國歷史上是在考試制之前就有的。在人數少時是不錯。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20-01-02 07:29 回覆:

不,那是絕對階級固化的做法,結果是一堆清談裝逼的閑人。

歷史上比較成功的選拔制度,是漢代的鄉舉里選;但是它其實類似現代歐美的推薦信體系,腐化之後也會固化階級。


南山臥蟲
等級: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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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30 12:18

在以下鏈接中的後半部分(海狼的故事15),是關於英國統治階級教育的描述,其中有一段如下:

http://kksk.org/tieku/r_81335_194.html

//这些收费昂贵的贵族学校里,每年都会提供给全额奖学金让一些来自中产阶级的孩子可以上得起这些贵族学校,这些孩子都是精挑细选的翘楚,在这里他们将被按照精英阶级的方式培养,结交精英阶级的朋友,然后他们会发现世界和他出身的那个阶级完全不同,各种机会的大门都对他打开了,最后他将以感恩戴德的心态融入精英阶级,竭尽全力的为它奉献自己的智力和勇气。这种制度是盎格鲁-撒克逊资产阶级社会的一个特点——它保证了社会的一定流动性,确保了社会上一些最优秀的年轻人去融入精英社会,而是不反对精英社会//

其結語尤其精彩——精英们的主要精力必须用来维护自己的阶级地位,而不是去赚钱,前者要比后者重要的多。

請問王兄,以上陳述,是否符合現實。若有餘暇,亦請略述可供中國(政府及富豪)參考之處。謝謝。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19-12-31 01:44 回覆:

是很好的結論。其實美國的高等教育,在過去20年,也完全轉變成那樣。前五名的精英學校,1/3是富豪權貴子弟,1/3是校友子女,最後1/3才是從中產階級(因爲貧困階級不可能有他們要求全面的課外活動和經歷)挑選Creme de la Creme。

我兒子只能競爭最後這1/3;但是因爲他從小有氣喘,不能參加團隊體育項目,就非常吃虧。


desertfox
等級: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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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25 11:12
中國在崛起時候(也就是在目前)治理的哲學是什麼? "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 這是我所知道的, 但我一點都不了解它的內涵, 正確的說我對富強, 民主, 文明, 和諧這些標的感覺是非常空泛, 這些對我來說完全像是口號. 所以我覺得中共必須就這四個標的, 對內對外都要實打時的再加以深入的論述, 而這應該是王滬寧的工作, 但我看他老兄似乎有點江郎才盡的樣子. 所謂富強就是改革開放引進資本主義, 但我覺得在這方面應該要強調只是引進或是集中資本為我所用, 但是主義(完全的系統化) 那可真的不能要. 至於民主, 很抱歉目前做不到, 但高層的集體領導, 這是最基本最核心的民主, 決不能拋棄 (講到這一點, 我必須說我很討厭習近平的那一套, 我覺得他並不是一個純正的中國共產黨人, 而是類似一個毛左. 他上台後就開始破壞中國共產黨最優良的集體領導的這個傳統, 但是我也看到他在意氣風發了一段時間後踢到鐵板, 現在好像安分一點了) .文明這方面, 要我看大陸近年很專注提升法治觀念, 而大家也都跟風很服氣也有很大的進步. 但是在影視娛樂方面那可真是爛的可以, 長久下去不但破壞正確三觀, 還有可能造成社會風氣的糜爛. 以我看應該要把這個問題的解決提升到跟打貪同樣的地位才對. 最後是和諧, 對內在新疆問題上我是讚同教育營的這種辦法, 但是對外的宣傳我們在這個部落格裡已經是韃伐長久. 一句話, 真是扶不起的劉阿斗, 還不如一個李子柒 (她在youtube channel上的 subscriber 正以每天一萬人的速度增加中). 君子和而不同, 我知道王先生對習近平是很推崇的, 而這個部落格裡也有很多大陸在海外的網友且心向祖國, 對我上面的吐槽肯定不滿, 所以我是真心希望大家能據實以駁有以教我. 一句話, 我跟隨王先生這個部落格是來學習的, 所以歡迎拍磚.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19-12-25 11:54 回覆:
你的批評,有些是大家都認同的,有些則强於證據能絕對支持的程度。前者主要是精神建設和外交宣傳,確實必須加一把勁兒,否則無形的損失會越來越大。後者如中共對經濟金融的管理,是比我個人的偏好要更加放任些,因此風險也更大;不過人文社會的議題,極端複雜多變,我不是科班出身,或許所見有所不足,這件事又已經有陳平教授日常寫文督促,也就無須我置喙。

至於習近平的中央集權,我想他繼承的政治局以及地方和專業官僚都不是完全可靠,那麽在他任期内暫時把以往下放的權力向上回收,不失爲階段性的正確選擇。畢竟我們不應該既要馬兒好,又要馬兒不吃草:既然還指望他進一步整頓紀律、提升治理品質,就不能抱怨他過度集中權力。事實上,權力的集中和分散,必須在一代與一代之間不斷輪替,否則不是僵化就是腐化。所以我覺得這裏的關鍵問題,不在於權力集散之間的選擇,而在於實際執行的細節是否合理到位。

游客 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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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25 11:05
捎带问一下,王先生推荐过管子韩非和战国策这类书给他人吗?现在网上有人批评“让孩子/刚刚上班的大学毕业生读《弟子规》等书是 害人不浅,应该早点陪着孩子/推荐大学生读《韩非子》这些书”这算不算您提到过的“资本和白左加上无良专家对社会进行思想控制”。(虽然影响还不大)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19-12-25 11:27 回覆:
大學生的確可以去讀這些書,不過中學才是人格形成的初始階段,可惜絕大部分中學生不會有足夠的智慧來理解《韓非子》。

OV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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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25 09:09
七公不好意思小弟還是歪個樓,如果您覺得不妥可以直接刪掉,看您new-yorker網友討論有關育兒的問題,其實是我現在最在意的事情,家中老大目前8歲就讀小三,天生就是個很容易被環境影的孩子,實在很擔心自己的下一代反而跑出來個覺醒青年.... 對於您在教育孩子的方向深感認同,不過就實際做法的部分,若您有空,能否方便多談一些呢,謝謝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19-12-25 10:48 回覆:

多花時間聊天下事。這一點我或許做得過頭了;小孩到12、3嵗之後,就會進入叛逆期,必須放鬆壓力。我一直到他15、6嵗才覺醒。

那麽在中學時期該怎麽辦呢?鼓勵他閲讀好的文章(例如我的博客),或者參加辯論社,培養細思問題兩面的習慣,然後建立親子共處的固定活動(例如一起遛狗或散步),誘導出正確的三觀。


游客 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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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12/24 15:07
王先生,刚刚看来您和vaca先生和纽约er先生的留言,我想问两个问题:第一个,美国的有没有《战国策》和管子韩非这类的书?
第二个(重点):大陆有人写文章说“同样的知识,中国人比世界上其他国家的人付出的代价要低廉的多”您认为是真的如此,还是因为其他国家阶级比中国固化的多,所以其实也容易获得知识但是 英雄无用武之地?
王孟源(MengyuanWang) 於 2019-12-25 04:55 回覆:

1.沒有。

2.大陸不但是新興經濟體,而且規模史無前例,所以如果說知識傳播的熱烈程度也是世界第一,並非不合理。不過我覺得更須要注意的,是正確知識所占的比例是否夠高;這也是我在努力做貢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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