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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03/28 02:41:54瀏覽1036|回應6|推薦64 | ||||||||||||||
初探平溪四山:孝子山、慈母峰、普陀山、中央尖 13 March 2011 陰轉晴 挪威西部有座濱海小城,據說那兒的漁民不學游泳。靠海吃飯的人竟然不學游泳,這是啥緣故?因為當地嚴寒,萬一船難,落進冰冷的海水裡,救援不及,不會游泳的人撐不了幾分鐘,就徹底解脫了;而會游泳的人呢,本能地划動肢體掙扎,可以撐得較久,但挨的痛苦卻也更重。橫豎逃不了一死,何苦白費勁兒學啥游泳!蠻有道理的,是不? 這幾天我不時思索這道 To be or not to be 的大題目。地震、海嘯、輻射塵、格達費……呃,抱歉,俺想太多了,利比亞狂人理應砲轟不到這兒,暫時不妨置之腦後。我思忖的是,假如滔滔洪水一路追殺,摧枯拉朽,鬧得前不見家園、後不見愛人,只剩我獨愴然而涕下,那麼,我跑是不跑?再一想,我向來痛恨跑步,與其跑到腿軟照樣被捲進洪流之中,何不像個悲劇英雄似的轉身面對已知的命運?思緒一轉,不覺神遊於英雄的壯烈浪漫,胸臆間隱隱生起一股澎湃的熱流。想當年,楊過赤手空拳面對濤浪苦練黯然銷魂掌……〔啐!啥跟啥呀!〕 『喂!你楞柯柯坐在那兒發啥呆?幹嘛不出門鍛鍊鍛鍊?』 喔喔,鍛鍊!週五不是登七星山鍛鍊了,才歇息一下,又再吹哨子鍛鍊?真是的,婆娘老嫌俺肚兒圓、手腳慢。欸,聰慧的她怎忘了圓形也是一種型呢?(I am in shape. Round is a shape.)正咕噥著,鍛友小乙的情報傳來了,週日接帖。 『這回上哪兒?』 『不知道。』 『啥?不知道?』 『上哪兒不都一樣?走就是了。』 可真灑脫呀! 過去幾年來,考慮到交通往返的問題,我們泰半登臨台北的郊山,鮮少遠行。自從踏過草嶺古道若干回後,我對那兒的海天美景念念不忘,時不時嘀咕一兩聲。小乙八成被嘀煩了,打算開拓地盤,『染足』東北角一帶的峰嶺。他恰巧認識一位元老級山友,對東北角附近的大小山峰熟稔如自家後院,便請他幫忙領軍。 東家呼朋、西家引伴,大家急電聯繫,先搭火車到八堵,再由那兒轉搭平溪線到……呃,到哪兒? 『到菁桐還哪兒的,我不清楚。』 哈哈,難得小乙也有不清不楚的時候!頭一遭搭平溪線的火車,也難怪。於是乎,各路人馬約好在同一班火車上碰頭。 我對即將探勘的新天地充滿熱情的期待,清晨六點不到,便吆喝大夥起床梳洗早餐,興沖沖趕到火車站。沒想到週日的平溪線是大熱門,偏巧又撞上市政府在終點站菁桐舉辦活動,慶祝白色情人節,〔真會張羅名目!〕人潮益發洶湧。好不容易碰了頭,山友一見咱們這群男女烏合之眾,當機立斷,到平溪。 到平溪幹嘛?除了山友,誰也摸不清葫蘆裡賣的啥藥。只見山友跟小乙講悄悄話,小乙露出絕非吉兆的笑容。 『欸,孝子山聽過嗎?』 孝子山,我當然聽過,據說與皇帝殿、五寮尖、筆架山屬於同一等級。講明白點兒,都不是挺和氣的山。我還記得去年爬五寮尖,走到後來兩腿發抖險些沒打架的糗樣。難不成這回要當著婆娘的面滅俺的威風?哎,天要下雨娘要嫁,沒法子啦,硬著頭皮拚下去。 走出平溪車站,山友領頭穿老街、過石橋,沒幾分鐘就來到馬路旁的孝子山登山口。入口附近設解說牌,我佇足讀了一段:『孝子山群為筆直聳立的奇峰組成,素有小黃山美譽,其中位於中央陡峭的獨立石峰即是最負盛名的孝子山,而貌如其名的慈母峰位其西側,位於最北端的是岩壁較高的普陀山,山頂視野遼闊,可鳥瞰薯榔尖及石筍尖山形。』 小黃山!這敢情好!我不由得雀躍,趕緊追上眾人的腳步。微陡的岩石步道兩旁架設鋼柱和護索,難看了點兒,但對遊客的確起了保護的作用。連日陰雨的關係,青苔漫生,落腳溼滑,我們沒敢撒開大步向前行。 半個鐘頭左右,抬眼一瞧,孝子山的登頂階道已然在望。 大夥停下歇口氣,我讀著解說牌:『海拔360公尺,座落在平溪支線菁桐站與平溪站之間的孝子山,山勢雖不如其他山來得高,但其陡峻的石峰卻不容忽視。登孝子山最驚險的路程,莫過於最後一段懸空鋼梯登頂路。……』 呀,不容忽視的驚險、懸空鋼梯登頂路!我陷入短暫的恍神、呃,不,沉思之中。驀然聽見一位老伯一路下山、一路嘶聲喊叫:『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嚇死我了!阿彌陀佛!地藏菩薩!……』 這一吶喊,喊得人心惶惶。山友微笑說:『沒那麼可怕啦,他大概有懼高症,一恐慌,就亂喊。』 我心底吊著十五個水桶,悄悄搖晃起來。這些年來,拜小乙『辣手』鍛鍊之賜,我對高度的耐受力呈指數提升。但,萬一……沒時間想萬一了,婆娘率先跨步踏上步道去也。 行,魚爭一口食,人爭一口氣,俺來也! 拐過層層石階,穿過岩石夾成的小徑,眼前豁然出現驚險的『懸空鋼梯登頂路』,陡峻的石階兩旁一樣架設著鋼柱與護繩。怪哉?哪兒懸空了?我不及思索,扶著繩索,眼觀鼻鼻觀心,目光只對準跟前的石級,絕不他顧,呼嗤登上山頂。 呀呼,真的,沒啥可怕的,比五寮尖的峭壁來得容易多了。我們一面吹風賞景,一面大笑,剛才被老伯一陣嗚啦吶喊嚇到自己。『末日恐慌症』不也是如此一嚇十、十嚇百、千千萬萬嚇下去? 巖頂腹地狹窄,兩人站著還行,再多一人就嫌擠了。不知何方善士在石階旁安置了佛陀與觀音的塑像,任其風吹雨淋,垂眉斂目默默護佑登頂的遊客。我騁目四顧,灰濛濛的層雲透出一隙藍空,腳底下重巒疊翠,直是說不出的暢快! 步下巖頂前,山友殷殷囑咐:『最好背向慢慢地下去。』我不習慣這種走法,按自己平時的方式面向天空緩緩走下坡。 時間還早,大家不願就此打道回府。接下來上哪兒? 『到慈母峰走一走吧。』有志一同,既然拜訪了孝子,豈能對慈母過門不入? 下了孝子山,往回走不遠,便是通往慈母峰的岔徑。這條石鑿步道既長且陡,我為了拍照,落在大夥之後,不時回望『一峰獨秀』的孝子山。 一刻鐘左右,站上慈母峰的山頂(410 m)。氣不喘、腳不軟,我忍不住學曹阿瞞得意大笑三聲,哈哈哈,俺可是練過的! 大夥越走越來勁,決定繼續探訪普陀山。山友帶路,一度拐錯岔道,走進一座天然巖穴。前方以石為桌,正面刻著大字:『觀音顯聖巖』,桌上則擺放若干佛像。巌壁深處,依稀留著風蝕雨鏤的佛雕碎影,令我遙想到尼泊爾 Namobuddha 山上佛陀捨身餵虎的洞穴。往外一望,孝子山的陡峻峰影恰在眼前。山友說,以前有一位修行人在此潛修,後來不知何故離去。昔人已遠,此地惟餘青苔殘像。我可沒那心思長欷短歎,佛家不老說『成住壞空』,就像圓明園遺址,斷垣殘壁也挺耐看的。 原路折返一小段,拐進正確的步道。小乙突然彎下腰喊了一聲:『看!這不是廣欽老和尚嘛!』我們湊近張望,不知誰在步道旁的岩壁下擺了一尊老和尚的禪坐雕像,雖是塑料製成的,眉目形態頗為傳神。 順著稜脊上行,又見遍插鋼柱和護索的石鑿狹道,我的腦海中倏忽閃過身上插滿利劍的鬥牛。縱使為著安全考量,但把秀麗青山搞成這等模樣,似乎有些過頭了。 踏上山頂(450 m),迎面赫見三尊趺坐的佛像,外觀雖顯露出斑駁的歲月痕跡,但莊嚴不改。我望著佛像安詳的容貌,不覺生起一股寧定的感受。任他風狂雨驟,人往人來,諸佛兀自如如不動。 『快來看!這裡有一位天女呢!』 天女?諸佛不動,俺可動了。原來後邊另有一尊天女雕像,手捧鮮花翩躚起舞,莫非打算舞一曲天女散花? 同伴們湊在一塊兒說東道西,我沒啥興致,隨意閒晃,目光被一隻遊走於枝葉間的漂亮毛毛蟲吸引過去。小小蟲兒在岔枝和嫩葉上扭轉跌滾,完全不輸太陽馬戲團的柔術演員。
普陀山頂的腹地比孝子山和慈母峰來得寬敞,視野遼闊。友朋談天說地,笑看雲捲雲舒,天大的煩惱也暫時煙消雲散了。 眺望平溪 對望慈母峰 原路下山,轉往另一條山徑,準備返回火車站。經過路標時,小乙打住腳步,猛盯著上頭瞧。 『欸,這裡到中央尖,900公尺,才900公尺呢。』刻意加重語氣,重覆了好幾次。 『900公尺又怎樣?』 跟小乙爬山,最怕他一時心血來潮,我已經領受無數次從太陽走到月亮的的痛苦折磨。 『根據地圖標示,中央尖是這一帶最高的山峰,既然來了,何不順道去看一看?下次再來,沒準是一年半載以後的事兒,搞不好一輩子就來這麼一次呢!』小乙又開始發揮遊說功力。〔行行,小乙,算你行!〕 於是乎,方向一轉,靶心釘上中央尖。途中經過一面峭壁,漂亮極了! 我們索性停下來,在巖壁旁午餐。看看手錶,一點鐘了,我竟然忘了喊餓! 簡單吃喝完畢,繼續上路。接下來的山徑大半掩在荒林蔓草之間,或高或低。天氣發悶,我走得汗流浹背,正想嘀咕兩句,赫然又見一面指標,到中央尖900公尺。 『怪!我們走了這麼一段路,還是900公尺?』 之後,又經過兩面路標,標的一樣是900公尺。換言之,不論我們走了多遠,目標總是距離900公尺。開啥玩笑! 山友也搞不清這道『算術』題目,無奈以對。女伴有些吃不消了,雖然沒直接罵街,呃,應該說『罵山』,但少不了幾句風言冷語:『下次邀我們爬山,請先說明難度等級。』『我們是不是應該申請賠償?』…… 欸,敢情陷入鬼打牆,一路原地打轉?當然不是!終於轉到中央尖的腳下。最後一段過於陡峻,女伴們放棄登頂。讓我們展現硬漢子的風範吧! 峭壁附生青苔,滑不溜揪,我握緊繩索,氣納丹田,施展壁虎神功,一鼓作氣爬上頂端。哈!功夫不賴吧?山友無動於衷,小乙冷笑不吭聲。好啦,掏心說,這段陡壁其實不高,任何漢子,無論軟硬,理論上都可以輕鬆過關的。 中央尖(580 m)的山頂出乎意料地狹窄,看不出『老大』的氣勢。 站在山頭,無非滿足一下『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虛榮心罷了。 看罷中央尖,餘山不必再探。一路下山,直奔火車站,打道回府。 今天六個多鐘頭,一連走了四座山頭。難得的是,從頭到尾我沒叫苦、沒喊餓,晚餐在館子裡隨便吃一點兒就停筷。怎麼著? 怎麼著?俺累個半死,連叫苦喊餓的力氣都沒了,還能怎麼著!下回看誰再叫俺鍛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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