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進江南

    在趙雲加入、關羽歸建後，劉備陣營的實力果然不同凡響，原本在汝南一把罩的二人組滿寵與李通都壓不住這支天降奇兵，劉備遂進軍至汝南郡與潁川郡交界處的濦強縣一帶，騷擾許縣；當時汝潁一帶郡縣多向劉備靠攏，對曹操的後方造成極為嚴重的威脅。

    面對新興的劉備軍團，曹操決定打出手上王牌，曹仁曹子孝。

    曹仁也是被小說戲曲嚴重貶低的人物之一，在小說中總是擔任墊背的角色，用以映襯呂布、徐庶、周瑜等主要角色的強大。但在歷史上，曹仁卻是曹操手下最重要的統兵將領之一，世人評論其勇猛善戰，甚至還在張遼之上。曹仁同樣出身沛國譙縣曹氏，與曹操有一定的親屬關係，但他的家世要比曹操好，他的祖父曹褒官至潁川太守，老爸曹熾當過侍中與長水校尉，也算得上是個士族子弟。但曹仁對舉孝廉做官一途興致不高，他的個性放蕩不羈，喜愛弓馬狩獵，仗著家勢顯赫，在淮泗之間聚集少年千餘人，搞得同樣是幫會的一套。曹操起兵後，曹仁帶兵投靠，領了菜市場職位的別部司馬。曹操似乎很早就有計劃地訓練曹仁擔任獨當一面的統帥，他讓曹仁統領騎兵，在對陶謙、呂布、張繡的作戰中擔任偏師獨立作戰，而曹仁也不負所託，每戰必克，為曹家霸業貢獻良多。

    當時曹操在官渡與袁紹僵持，面對後方的危急局勢相當苦惱，曹仁於是挺身而出，告訴曹操：「南方郡縣因為我方主力被袁紹牽制，無法相救，面對劉備強悍的軍隊，背叛是可以理解的。現在劉備剛剛統率袁紹的部隊，上下不熟悉，還不能發揮最大的戰力，我來打，一定可以取勝。」

    曹操同意曹仁的分析，遂由曹仁率領騎兵南下，掃蕩劉備、劉辟的擾亂力量，劉備軍團雖有四人合體，但仍不是曹家精騎的對手，慘遭擊破，劉備只得敗逃回陽武的袁紹大營；曹仁又攻陷了劉辟軍團的堡壘，並平服汝潁一帶反叛的勢力，這才率軍回到北方陣線助戰。

    當時約莫已是建安五年八月，袁紹仗著優勢兵力，對官渡曹軍發起猛烈攻擊，曹操也是全力抗戰，雙方你來我往，土山、地道、箭塔、霹靂車全部用上，僵持不下，曹操雖然幾次用奇兵燒毀袁軍糧草，但袁紹畢竟兵多糧廣，氣力深長，幾個月下來，百姓們紛紛投靠到袁紹陣營，便是曹操身邊臣僚，也多有與袁紹暗通款曲者。

    然而劉備卻在這一面倒的局勢中瞧出了一點相反的端倪。他久經風浪，見多識廣，又曾在曹操身邊待過，對於袁曹雙方內在的優劣有著清楚的認識，他嗅到了一絲袁軍不祥的氣息，於是決定先抽身為妙，他向袁紹建議由他再帶兵南下，和荊州牧劉表取得聯繫，南北夾攻曹操。當時袁紹早已通知劉表出兵助攻多次，但劉表始終不為所動，袁紹大概真心覺得同是姓劉的比較好說話，於是便答應再贊助一次劉備的分兵行動，由劉備再前往汝南，與另一支由龔都率領的民變集團結合，部隊達到數千人之多。

    這回曹操便無法抽出精銳對付劉備了，他只派了一個不知名的將領蔡陽前往汝南征討。劉備一見來的是個小角色，氣勢都上來了，他在沒開戰前就先對蔡陽叫陣道：「雖然現在我們形勢不利，但像你這種腳洨就算帶百萬大軍過來，也休想耐我何！」一樣，其實劉備說到這邊就可以了，但他還是忍不住加了一句：「如果是曹孟德，他一輛車過來，我馬上就走！」

    劉備這番話已經比他在小沛時所說的收斂許多，在小沛時是「曹公自來，未可知也」，這邊換成「曹孟德單車來，吾自走」，顯示出劉備對曹操十分的敬畏；不過蔡陽並不在劉備眼中，而劉備的自信也有戰果的支持：兩軍交戰，蔡陽被劉備擊斬。

    恭喜劉備！賀喜劉備！這是他起兵以來，在戰場上擊斬的第一個有名字的將領！

    蔡陽在歷史上雖然只是個名不見經傳的角色，但他的死卻在戲曲小說上被渲染成「古城會」、「古城聚義」等經典橋段，描述徐州一戰後，張飛到古城稱王，關羽初離曹營時，遭張飛的懷疑，必須靠斬殺蔡陽以證明自己對劉備的忠誠。這段故事打破「桃園三結義」信任不渝的神話，將兄弟間猜忌、委屈、重拾信任的過程寫出來，反而使得關羽張飛這兩個人物更加生動。

    回到歷史上，劉備擊斬蔡陽的同時，眼皮大概也跳得厲害，建安五年，十月，官渡戰線爆發空前慘烈的決戰，曹操咬牙衝破由五萬袁軍駐守的烏巢糧倉，袁家兩名大將張郃、高覽在另一戰線又向曹操投降，造成袁紹軍心瞬間崩潰。袁紹與長子袁譚率先渡河繞跑，其餘殘軍潰散，有近八萬人向曹操投降，曹操發現他無法控制這麼龐大降軍，於是做了一個極為殘酷的決定：盡坑之。

    這場著名的「官渡之戰」便在八萬人的屍體與鮮血上畫上休止符，此戰之後，雖然袁紹名義上仍是大將軍、統領四州的大鎮，但袁強曹弱的局面已經被打破，在接下來的七年內，便是看曹操如何一步步地蠶食袁家在河北的地盤，建立自己中原霸主的地位。

    劉備聽到官渡大屠殺的消息時，心裡肯定是突了一下，只要再晚走半個月，他老兄多半也要是那八萬死亡名單中的一員。此下黃河以南已經完全是曹操的場面，劉備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蠢動，他只能與龔都乖乖地縮在屯堡中，偶爾騷擾一下鄰近的郡縣，同時派遣孫乾、麋竺前往荊州襄陽，加強與劉表的聯絡。

    當時曹操剛結束一場苦戰，需要點時間回復氣力，對於劉備的小股做亂也就暫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劉備在汝南瞎耗了將近一年，直到建安六年，西元201年十月左右，曹操才正式向劉備開刀，他親率大軍進入汝南，劉備、龔都自然不是對手，不過劉備已經安排好了退路，他向西南撤退，直朝襄陽而來，而不幸的龔都集團，則慘遭曹操輾平。

    劉備一行人一路往南，跨越了桐柏山區，來到一片點綴著湖沼的平原，他們越往南行，湖泊水域就越密集，空氣中的水氣也越發濃重。不出數日，已可見到寬廣彎延的漢水橫亙在眼前，水畔一座巨城聳立，城樓上「襄陽」兩個大字清晰可見，城樓前一眾文武將官早已列隊，鼓掌高唱：「歡迎歡迎！熱烈歡迎！歡迎……」

    歡迎隊伍最前頭站的是一位年約五十來歲的中年人，他的身材高大，約莫有185公分，相貌堂堂，氣態雍容，全身上下充滿了儒生氣質。他上前攜住劉備的手，溫言道：「玄德啊！遠來辛苦啦！有道是：『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今日與玄德一見，才深知聖人真意啊！」

    劉備拜道：「備不過一介殘軍罪民，只求一棲身之地，州牧如此大禮，劉備只怕擔當不起。」

    那州牧笑道：「玄德客氣，你我本是同宗，有難互助原是大義，玄德既來荊州，便放心待著，需要什麼便盡管開口，無須拘束。」

    劉備道：「那便有勞州牧了。」

    這段歡迎當然只是想像畫面，這位大方的州牧就是江南第一人，荊州牧劉表，他慷慨地打開襄陽城的大門，接納了劉備一眾敗軍。劉備當時應該沒預料到，襄陽一地竟是他自起兵以來停留最久的地方，這個地方不但給了他一個兒子，更為他將來的事業提供了重要的人力資源，這其中最重要的，是一個當時還再隆中讀書的毛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