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羽歸來

汝南黃巾算是各地黃巾軍的元老，當年汝南黃巾猖獗，漢朝中央還得靠皇甫嵩與朱儁兩名主將連手才能稍微平定。然而汝南黃巾諸帥何儀、劉辟、黃邵、何曼等仍各具實力，隨後依附於袁術、孫堅的勢力下，與曹操對抗。曹操於建安元年進軍汝南，擊斬何儀、劉辟，並降服黃邵等部，大致穩定局勢。如今袁紹大軍壓境，汝南黃巾也就見風轉舵，轉而聯袁叛曹。袁紹於是讓劉備率領一支部隊進入汝南，和黃巾聯手騷擾曹操後方。

根據三國志記載，劉備在汝南合作的黃巾豪帥，是早在三、四年前就被曹操砍頭的劉辟。其實這種變民領袖死而復生的記載在三國志上並不少見，例如楊奉、韓暹、以及巢湖大盜鄭寶等都有類似的情形。我想有可能是史家傳抄錯誤，也有可能是變民集團故意沿用知名領袖的名號，畢竟要養成一個豪帥也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劉備於是領著袁家的部隊來到汝南，進駐堅固的劉辟堡壘，從事敵後騷擾工作。對於劉備來說，在這短短一、二個月中，最重要的事件並不是什麼軍事勝利，而是他的好兄弟關羽的歸來，這也就是小說中極為著名的「挂印封金」以及「千里走單騎，五關斬六將」兩個橋段。依據歷史記載，前者為真，後者為假，但即便僅以真實的部分來看，也是相當感人的故事。

話說關羽在徐州的投降原本就是權宜之計，他是個直率的人，很早就被曹操看出他沒有久留的意思，曹操於是派和關羽交情不錯的張遼去探探口風，關羽也很坦白地告訴張遼：「我知道曹公待我很好，但劉將軍和我的關係是生死之誓，我不可能違背。告訴曹公，我最終是不會留下來的，但離開前，我一定會立功報效，把一切還乾淨。」

關羽的坦白倒是讓年輕的張遼為難了，他很怕將這話轉告給曹操後，曹操會對關羽不利，但若不轉告，又違背了自己的職務，他思考良久，最終長嘆道：「曹公，君父也，關羽，兄弟耳。」換言之，兄弟之義抵不過君父之倫，他仍是將關羽的話據實向曹操稟報，想不到看似功利的曹操竟對關羽的情義讚嘆不已，說：「事君不忘其本，真不愧是天下義士！文遠，你認為他何時會離去？」張遼據實答道：「關羽受曹公的大恩，一定立功後才會離開。」

關羽在白馬單騎刺顏良，毫無疑問已足以抵消他所接受的待遇，曹操也明白這點，於是加倍賞賜，就是要讓關羽走不了。但關羽不是那種多禮數、推三讓四的男人，他簡單地將所有賞賜封印起來，遞出一封離職書，隨即離開曹營，直投劉備而去，曹操身旁的人建議去追，曹操卻答道：「各為其主，不用追了。」

這是一段三個真男人的橋段。我一直覺得關羽的個性很像萬梓良主演的大頭仔(台灣電影<大頭仔>，1988年)，他不是一個圓融的人，但對於有恩之人，他拼了性命也要還個乾淨；在這段「封金挂印」的故事中，關羽不背舊主，不忘新恩的表現，將他個性中正向的一面發揮得淋漓盡致，也是關羽日後神格化的重要基礎。另外，張遼也在這段記載中表現出他血性的一面，如果缺少這段內心掙扎的記載，歷史上的張遼也就是一架精準冷靜、用來嚇小孩的的戰爭機器而已。至於曹操呢，我們可以從負面角度來看，認為曹操搞這一段是要做給他底下一票降將，如徐晃、張遼、張繡等人看，但我倒寧願相信曹操是真的被關羽的情義給感動，那是他浪漫的一面，一個男人對友情最崇高敬意的表現。

不過在男人們的熱血互動之餘，我們也該掛念一下女人與小孩。劉備的老婆和小孩跑哪去了？相較於之前劉備家眷被呂布俘虜後都有歸還的記載，這次落在曹操手中就真的下落不明了。根據三國志記載，關羽並沒有護送二位嫂嫂離開，因此究竟劉備的老婆小孩們下場如何，我們實在無從得知。不過至少我們知道，身為側室的甘夫人有跟隨劉備到了荊州並生下劉禪，但屬於大老婆階級的麋夫人或其他夫人的行蹤就真的是線索全無，有可能就是軟禁於許都的某棟宅邸內，就此終老一生吧。

至於小說中「過五關斬六將」的橋段則是明顯虛構了。關羽投靠劉備的路線，可能從官渡北渡官渡水直接進入陽武的袁紹大營，也可能是南下汝南與劉備會合；但無論如何，關羽都沒有必要繞一圈跑到西面的洛陽、滎陽、汜水等地，殺一堆名不見經傳的將領後再回到劉備陣營，除非他的手真的癢死了。

就這樣，劉、關、張鐵三角短暫分離數月之後，在汝南一地又重新合體了，同時還加入三國人氣天王趙雲趙子龍。然而強大的武力指數並不保證劉備在汝南落腳，相反的，這是另一段流浪的開始。離故鄉更遙遠的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