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VIN – 520

[25]身世                                            作者：于桑

北海道的十一月開始，各地紛紛降下初雪，漫長的冬季就此展開，那是一個銀白色的世界，宛如童話中的場景。

記得那一天，幼小的我任性哭泣著奔向銀白世界，片片雪花無情的落在臉上、身上還有心上。

第一次意識到內向不多話的自己其實固執的怨恨著爸爸的離去，憤怒像座修眠火山頓時復活，不懂事的行為帶著內心的一場飛雪選擇以最激烈的方式抗議，推開玻璃門，无自跑向飄著皓皓白雪的街道。

這場鬧劇發生時，當時的我只有七歲，記得那天和媽媽待在札幌有名的「雪印咖啡屋」吃冰淇淋，等著好久不見的爸爸，期待他前來赴約，因為他答應我要參加小一的第一次家長會。

可是，爸爸的身影就像流星一樣，「唰！」一聲難得出現，幾乎無影無蹤。

媽媽點的那一座香蕉船冰淇淋一直紋風不動，漸漸融化的香甜冰淇淋就像是她無助癱軟的心情吧？那是一座正在下沉的迷航船隻，彷彿準備要孤孤單單無聲的向她的冰冷世界告別，這一切心酸我全都看著眼裡。

因為心疼媽媽，所以第一次情緒完全失控，覺得自己是男子漢應當要保護她的，所以提議離開，未料換來媽媽的反對，任性的戲碼就這樣上演了。

迷路的我疲累到哭倒在不知名的雪地裡，一派任性帶來急性肺炎，幸好由好心的路人緊急送醫才得以獲救。

那一次插管治療好不容易救回一條小命，可是卻無法喚回負心老爸，他只是帶著一隻大象娃娃出現在我的病房說抱歉，他們堅真的愛情終於被現實擊潰。

也許是因為心急的媽媽為了我一次次逼迫那不負責任的人給正當的名份，沒有辦法和企業家之女離婚的負心漢說他給不起任何，承諾。

這就是我不願意面對的一段身世，我是一個，不在計畫之中的，私生子！

好長一段日子帶著這個抹不去的陰霾。

一直像是活在幽暗的甬道中的失魂娃娃，疲憊行走不肯放棄的雙腿帶著不茍言笑的表情往前進，生命失去光彩。直到遇見福岡師父，生命的曙光才重新燃起一線希望，他給了我溫暖和庇護，也教會我從孤僻的心靈中解放自己的悲傷。

可是我還是無法釋懷媽媽的故事是一曲悲傷的調子，五歲時在廂房外玩耍聽見媽媽打越洋電話給晴姨哭訴著關於我出生的，秘密，才知道命運之神早已對我判了死刑。

「晴，不該生下哲偉的，當初執意踏上這一塊冰冷的異國之土，知道他無法反抗父母的安排，知道我無法向命運抗爭，卻又痴痴等著他兌現說要給我一個家的空頭支票。愛上一個讓我不能回頭的人，當初任性奮不顧身跟著他離開台灣，現在我又能回國嗎？我真的好想回家去，卻又不能……」

原來，我的出生是為了挽回一段無能為力的感情。

從那時，愛情是我的絕緣體，父親也是。發誓絕不沾染愛情，因為我的身體流著負心老爸的血液。

當初媽媽跟著著爸爸回日本才發現他已經是有婚約的人，雖然爸爸承諾會說服父母，卻留著媽媽癡癡的待在北海道等待她的愛情圓滿；雖然爸爸勇敢的脫離家庭和媽媽廝訂終生，卻只能持續短暫的幸福。

一個傷心的悲劇在我出生後似乎出現一線生機，爸媽一味天真的以為那可以換來家族的認同，未料爺爺奶奶並不想承認我這個私生子，到五歲還是無法認祖歸宗。

五歲那年爺爺驟逝，龐大的家業需要獨生子的爸爸出面處理，加上歇斯底里的奶奶以死相逼，最後爸爸終究回到那個有名望的家。

雖然他對媽媽說：「碧，等我，我一定會回來……」

然而，爸爸回來的機會一年一年減少，媽媽的憂愁一點一點增加，我一天一天長大，不敢回國的痴心媽媽一直隱忍委屈，直到十二歲那年一次激烈的爭吵之後，媽媽帶著我飛回熱帶島嶼，無怨無悔的靜靜離開，是無聲的抗議，也是心死的歸鄉！

「記憶之水」喚醒身世之謎，北海道的冬季對我而言好長、好冷，不過，我的悲嘆更長、心碎更冷。

童年的記憶截斷「重生地圖」，眼前模糊一片，我忽然想起老爺爺臨行前的叮嚀：

「不要被過去的愛恨憎怨迷惑！」

※                             ※                           ※

擦去臉上的透明液體，是汗水、海水還是……悲悽的淚水？

不知道！

企圖奮力以自由式往前滑去，菱形泛著水光綠的「重生門」就在十公尺外等我去擊破。

媽媽對我說，「沒有怨恨的人生才會快樂」隱約刺激著我緊閉幽暗的心扉。

「小哲，你知道嗎？有個秘密我一直沒有告訴你。」VIN的聲音溫柔傳進我的心裡。

正要接近「重生門」的我旋即被「記憶之水」漩渦捲到更底層，看來我的思緒太亂，要順利通過這一關考驗，恐怕需要一些時間，索性閉氣在水中看著VIN坐在病床旁握著我的左手，娓娓說出那個關於我們會相愛的，秘密。

她拿出那一張學生証，那是我幫她找回送去八里老家的那一張。

小心翼翼拆開拼布包裹的內裡，抽出一張詩籤，VIN晶瑩淚光中閃著一絲甜美說：

「還記得這個嗎？這是你幫我找回來的學生証啊，一直沒有機會告訴你為什麼我這麼快就接受了你，現在我要說了，你要聽嗎？」打開詩籤中包覆的一個老舊健康御守。

靈光已呈淡粉紅的我以虛弱的聲音對她說：「我要聽，VIN。」

縱使她聽不見我的聲音。

♫  ♫  ♫  ♫  ♫  ♫  LOVE  SONG  BOX  ♫  ♫  ♫  ♫  ♫  ♫

♥  愛の謳 (愛的謳歌)  ♥

♫ 曲目：

        THE  SHOOTING  STAR

★    主唱：松たか子 ★

☆ 歌詞片段：

流ながれ星ほしひとつ見みつけた 

(當一顆流星滑過天際)

そして小ちいさく声こえを上あげた 

(你「啊」的微微叫了一聲)

願ねがい事ことはやっぱり 間まに合あわなかったの 

(果然來不及在這瞬間許下的心願)

この街まちでひとつ 夢ゆめをたくす星ほしはすぐに

(將一個夢想寄託在這個城市中)

限かぎりなく広ひろがる

(夢想彷彿天上的星星無限延伸)

深ふかく青あおい空そらへ消きえた

(漸漸消失在深藍色的天空中)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