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用文章  謫仙（楔子）  

引用文章  謫仙 : 一、謫仙谷的傳說 (1) 

引用文章  謫仙: 一、謫仙谷的傳說 (2)

一、謫仙谷的傳說 (3)

『小仙﹗小仙﹗醒醒﹗妳醒醒﹗』我聽見娘在喚我﹐然後感到臉上一陣火辣 — 娘抽了我一記耳光。我『啊』的一聲﹐跳了起來﹐也不知是疼還是怕。

我跳了起來﹐本能地立刻退到了牆邊兒。我站在床上﹐睜著兩眼﹐遠遠地看著我娘。我娘忍不住笑道﹕『傻丫頭﹗作噩夢了呢﹗瞧妳嚇得…妳把娘的魂兒都給叫沒了﹐以為妳出了什麼事兒呢﹗』

我一聽是作噩夢了﹐立即放鬆地咧嘴傻笑﹐安撫自己道﹕『是噩夢﹖是噩夢﹗』我一下就撲進了娘的懷裡撒嬌﹐道﹕『娘﹐那夢可嚇人了﹗我夢見奶奶是鬼﹐我是個小鬼。』

娘摟著我﹐親親我的頭﹐溫柔地說道﹕『傻孩子﹐鬼有什麼好怕的﹖人鬼也不過就是陰陽兩界的區分而已。再說了﹐這鬼仙本是一家﹐妳不怕仙﹐倒怕鬼了﹖瞧妳這膽子﹐小的像隻老鼠似的﹐那可怎麼得了﹖可有人比鬼還惡還嚇人呢﹗』

『我才不信鬼仙會是一家呢﹗』我噘嘴道。這時﹐爹也進來了。

爹聽見我說的話﹐反駁道﹕『誰說鬼仙不是一家﹖所謂“無極而太極﹐太極動而生陽﹐動極而靜﹐靜而生陰。陰陽一太極﹐太極本無極。”這也就是易經上說的“ 易有太極﹐是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無極是常無﹐太極為常有﹐能悟“常無、常有”之理﹐入太虛返無極者﹐咱們便以“仙”名之﹔不能悟者﹐欲返太虛歸無極卻也是不可淂﹐可又已出陽入陰轉太極﹐是以稱之為“鬼”或“ 靈”。不論鬼仙都從無極而出﹐所以說鬼仙是一家。再說廣些﹐就是人鬼仙﹐甚至是天地萬物都本是一家﹐源自無極也終歸無極。』

爹說得洋洋灑灑的﹐我則是似懂非懂一臉糊塗。爹笑了笑﹐道﹕『該是給妳講說太上老君的道德經了﹗吃完早飯﹐爹先給妳講講道德經觀玅章。』我一聽﹐眉頭都皺起來了。光聽這名兒“道德經”就夠嚴肅的了﹐我興趣缺缺的應了一聲『啊——﹖』只不過爹這最後一句“ 終歸無極”倒引起了我的好奇﹐昨兒個夢裡﹐爹說咱村子的人何時才能回去﹐難道指的就是回無極去﹖﹖

我正想問爹無極在哪兒呢﹐娘就說道﹕『好了﹐妳這小腦袋瓜子就先歇歇吧﹗咱先去吃早飯﹐早飯後妳再慢慢去琢磨妳爹說的話吧﹗』爹和娘相視一笑。我頓時覺得自己真是幸福﹐有那麼疼我的爹娘。

我和爹娘進了廚房﹐爺爺奶奶已經坐在那兒等我們了。我看見奶奶﹐想起昨晚的夢﹐心裡還是忍不住發毛﹐不願像往常一樣坐在她身邊吃早飯。奶奶不高興地說道﹕『怎麼﹖突然怕起奶奶了﹖妳看奶奶像個鬼嗎﹖』

我正拿起杯﹐喝了一口爹今早新鮮擠出的羊奶﹐突然聽見奶奶這話﹐驚嚇得還在嘴裡的羊奶不知怎麼地就嗆進了氣道裡﹐咳得我眼淚鼻涕直流﹐半晌兒出不了氣兒。娘急得直拍撫我的胸膛。

爺爺看了心疼﹐過來摸了摸我的頭﹐嘴裡也不知唸著什麼﹐我猛吸了一口氣﹐胸口立時順暢了起來。爺爺罵奶奶道﹕『妳別再嚇唬這娃兒了。她什麼事都還不懂﹐妳著什麼急呢﹗小心把她嚇沒氣兒了﹐那蒼鷹又不知該怎麼整咱了﹗』

奶奶嘆氣﹐道﹕『不是我心急﹐只是事當如此。你忘了那傳說是怎麼說的﹖先祖記載得清清楚楚的﹐這娃兒十五歲是個關卡﹐咱不得不小心些。』

我看著爺爺奶奶﹐心裡想著﹕他們要是有事不想讓我知道﹐那麼他們定是忘了我就站在旁邊。他們若不想瞞我﹐他們就該把話說明白些。我先祖如何可能知道幾千年以後會有我季小仙的存在﹖又如何知道我季小仙十五歲是個關卡﹖他們嘴中的傳說又與我有何關係﹖那傳說究竟是個怎麼樣的傳說﹖蒼鷹又是誰呢﹖為什麼我沒氣兒了﹐他要整爺爺奶奶呢﹖

我一聲不吭﹐希望爺爺奶奶可以繼續忽略我的存在﹐然後吐露更多的秘密。這時﹐爹乾咳了幾聲﹐說道﹕『爹﹐娘﹐讓仙兒先把奶給喝了吧﹗』

爹這一說﹐爺爺奶奶立即不再多說什麼了。看來﹐爹是在提醒他們﹐我在這兒呢﹗這麼說來﹐我爹娘也該知道這個神秘的傳說了。為什麼就瞞著我﹖更何況這傳說顯然與我有關呢。

我再也禁不住秘密的誘惑﹐我一邊吃著娘作的玉米餅﹐一邊故意滿不在乎地問道﹕『爺爺﹐這蒼鷹是誰呀﹖』

爺爺也不知怎地﹐大笑了起來。等他緩過了氣﹐他才說道﹕『妳這鬼丫頭﹐就妳那小伎倆瞞得過爺爺嗎﹖這蒼鷹呀﹐就是蒼鷹唄﹗鷹妳總不會不知道吧﹖』

我氣得嘟噥道﹕『不說就不說﹗以後您就是想說給我聽﹐我都不聽了。』

爹立刻責備我﹐道﹕『怎麼跟爺爺說話的﹖給爺爺道歉﹗』

我心不甘情不願地給爺爺賠了個禮。爹張口還想數落我﹐可爺爺拉了拉他的手﹐對我說道﹕『仙兒﹐妳心裡犯嘀咕﹐爺爺可以理解。不過﹐這件事事關重大﹐爺爺奶奶和妳爹娘都沒有權利作決定。這件事雖然與妳有關﹐可也跟咱全村子的人有關。咱們得先跟長老們談談﹐才能決定該不該現在告訴妳咱村裡的這個大秘密。妳別急﹐這個秘密遲早是要告訴妳的﹐問題是什麼時候告訴妳最恰當。』

我不以為然地說道﹕『為什麼還要選時間﹖不就只是個傳說嗎﹖傳說的事怎麼能當真呢﹖也不過就是聽個故事而已﹐難道我連一個故事都聽不懂嗎﹖』

奶奶這時繃著臉喝道﹕『夠了﹗別再多說了﹐多說無益。這件事就是這麼決定的﹐我們誰也不能違背長老的決定﹐包括妳仙兒在內﹗』

我想頂嘴﹐可是娘哄住了我﹐道﹕『小仙﹐別讓咱們為難。違背長老的決定﹐就等於是和全村子的人作對﹐這後果可不是鬧著玩兒的。這決定是為妳好﹐也是為咱村子裡的人好。妳就別再鬧了。乖﹗聽娘的話﹐妳遲早會知道的﹐妳就耐心地等等。』

娘的話我一向沒辦法反抗﹐倒不是因為她說的有理﹐而是她說話的口氣充滿了愛﹐讓我不能、也不願意讓她難過。我點了點頭﹐同意耐心地等等。

吃完早飯﹐爹並沒有時間教我道德經﹐反倒叫我到外頭採花去﹐說他有事要和爺爺商量。我一聽不用唸那嚇人的道德經﹐開心地像隻蝴蝶到外頭採花玩耍去了。

可奇怪的是﹐那天路上一個人影也不見。我到大叔家叫子虛堂哥陪我採花去﹐子虛堂哥竟回答的和父親一樣。他說﹕『小仙﹐哥今天不能陪妳野了﹗哥有正經事兒要和爹還有爺爺商量﹗』

堂哥們不陪我﹐小順子在天上﹐再沒人陪我玩兒了。正百般無聊之時﹐這道上奇跡似地出現了一個人影﹐那人遠遠地向我走了過來。等那人走近了﹐才發現是愛哭的倩倩。

倩倩比我小三歲﹐是村口花家的閨女﹐害羞嬌弱﹐可長得眉清目秀﹐討人喜歡憐愛。我卻老不願意和她玩在一塊兒﹐因為她實在是太乖巧規矩了﹐更受不了的是她一丁點兒小事也能哭得驚天動地的。最要命的是﹐她一哭起來﹐沒有半把個時辰停不下來。可娘說﹐倩倩那個樣兒才是真正道地的女孩兒家﹐那像我倔得跟個小伙子似的。

倩倩瞧見了我﹐喊道﹕『小仙姐姐﹗』我裝做沒聽見﹐往上山的小路拐了進去。這條上山的小路﹐從小爹和爺爺是不准我踏進一步的。就連娘和奶奶也千叮嚀萬囑咐﹐不讓我一個人靠近這上山的路。今兒個為了躲開愛哭的倩倩﹐我把這平日記在心上的禁忌給忘得一乾二淨。

倩倩卻不依不撓地追了上來﹐扯開了嗓門兒尖叫著﹕『仙兒姐姐﹗』

「哎唷﹐我的娘喲﹐這聲音尖得可以殺人了﹗」我頭皮一陣麻癢。倩倩依舊拉長了脖子尖聲喊道﹕『小仙姐姐﹗仙兒姐姐﹗』我摀住耳朵﹐也大聲喊道﹕『別叫了﹗我聽見了﹗』最後﹐我不得不投降﹐停下腳來等她。

就看倩倩的小臉蛋兒跑得紅通通地﹐人嬌喘著問道﹕『小仙姐姐﹐妳…妳這是要上哪兒去呀﹖這條路咱們女孩兒家是不能走的。』

『憑什麼男兒走得﹐咱女孩兒倒走不得了﹖』這問題﹐十五年來我沒問過﹐可今兒個也不知怎地就想起來了。

倩倩面對我的問題也只能犯傻﹐她那能知道為什麼呀﹖我心裡犯著嘀咕﹐道﹕『不就是條道兒嗎﹖天底下哪有只准男兒行走不准女孩兒家過的道﹖哼﹗不讓走﹐我偏要走﹗』我好強地在倩倩面前顯擺自己的氣勢。倩倩當然是沒有勇氣跟著我上山了。她聽我堅持要上山﹐嚇得兩眼淚水盈眶﹐轉頭就向村裡的祭壇跑去。我則一個人一路哼著小調高興地上了山。

這條小路我從未走過﹐風景甚是優美。上了山﹐又是另一種的風貌。我也不知自己走了有多久﹐只知道這沿途的風景變換深深地吸引住了我。這山愈走愈高﹐愈走愈奇﹐景也是愈來愈壯闊﹐到後來已是險峻非常﹐但也更氣勢萬千。

這天也不知怎麼回事﹐突然暗了下來。我抬頭看天﹐並無要下雨的樣兒﹐可就是不見了太陽﹐竟有些陰冷了起來﹐我開始有了懼意。我決定打道回府下山去﹐可當我轉過身來﹐這路全走了樣 — 那不是我來時的路。可這山上就這麼一條道﹐我不可能迷路呀﹖我再轉身向前﹐前面的景也走了樣兒﹐根本不是我前一分鐘看到的景兒。路已經消失了﹐高峰也不見了﹐我看見的是古木參天蒼蒼翠翠的森林。一隻小鹿低頭吃著草。我高興地奔進了森林﹐向追鹿去。

我才一踏進森林﹐這小鹿就給驚得一個跳躍﹐頓時沒了蹤影。我聽見後頭有碎響﹐轉頭一看﹐來路突然被一座山給擋住了﹐我再出不去了﹗我…只能往前走了。這一切詭譎的變化讓我開始害怕了起來。就在這時﹐狼嚎聲此起彼落﹐聲音淒厲﹐接著有十幾隻狼在林間竄動﹐那數十隻火紅的眼睛在林間遠遠的瞪著我。

我一步一步地往後退去﹐狼群卻一步一步向我逼近﹐慢慢散開成扇形﹐四面堵住了我的去路。我的背脊已頂在了山壁上﹐再也沒有退路了。我害怕得全身顫抖﹐被狼咬死分吃的想像畫面讓我幾乎站不住腳。

就在這些狼群離我只有幾步之遙時﹐一個身影從空中降了下來﹐擋在了我和狼群之間。他從哪兒冒出來的﹐說句實話﹐我也不知道。

從他的背影看來﹐他該有七尺半吧﹐身材壯碩結實。就看他手握長劍﹐斜掛彎弓﹐背後揹著滿滿一袋的箭。他對那群野狼喝道﹕『退下﹗你們誰要傷了她﹐休怪我不客氣﹗』

這人可奇了﹐狼怎麼能聽懂他說的話呢﹖我正想勸他別想和這些野狼講理﹐誰知…誰知…這些狼一個一個先後變化成人形﹐站立了起來。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這是又作夢了吧﹖」我想﹐我用力地在自己的手背上一咬﹐『噢﹗——』我一聲慘叫。那男子迅速轉頭看了我一眼﹐剎那間他突然像是受到很大的震驚似地﹐呼吸有些急促﹐嘴巴微張﹐臉上凝結了專注的神情看著我﹐一步一步地向我靠近。

 引用文章　　謫仙：　一、謫仙谷的傳說 (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