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謫仙谷的傳說 (7)

太祖爺爺並未回答陳長老的問題﹐反倒問我﹕『仙兒﹐妳能告訴太祖爺爺妳上山時都看見什麼了﹖』我嘟著嘴道﹕『我都已經說過一遍了。』

太祖爺爺笑著坐到了我的身邊來﹐道﹕『太祖爺爺知道妳不耐煩﹐不過﹐太祖爺爺想知道妳當時看見那些幻象﹐當時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有什麼感覺﹖有沒有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

『幻象﹖』我近乎抗議地叫到。我篤定地反駁道﹕『我不知道這些事是怎麼發生的﹐但我可以確定它絕不是幻象。如果它是個幻象﹐蒼鷹的爪子就不會刺穿我的肩膀﹐那我也不會受傷了。』

『喔﹖』太祖爺爺笑了笑﹐又捋了捋鬍子﹐問我道﹕『那妳當時害不害怕﹖』我覺得太祖爺爺這問題問得也太多餘了吧﹗『我當然怕了﹗我從未遇見過這樣的事﹐嚇得都快站不住腳了…』我理所當然地回答道﹕『…不過﹐後來一心只想著逃命﹐便忘記害怕了。』

太祖眼睛一亮﹐問道﹕『那…有什麼奇怪的事發生嗎﹖』我點頭說道﹕『有啊﹗後來天上飛來了一隻大如虎豹的蒼鷹﹐接著地上的白狼身上又長出了翅膀…』

我還未說完﹐太祖爺爺打斷了我的話﹐道﹕『我說的是妳自己身上有發生什麼奇怪的事嗎﹖』我想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一件事兒﹐我提高了嗓門說道﹕『有啊﹗』這時就看這一屋子的大人們突然個個正襟危坐﹐認真地等著我的下文。

我覺得他們的樣兒挺好玩兒的﹐便賣了個關子﹐臉上露出了一個詭笑﹐道﹕『可…我記不得了﹗』

爺爺一下就戳穿了我淘氣的伎倆﹐笑罵道﹕『妳這娃兒﹐莫要調皮﹗太祖爺爺問妳話兒﹐妳得認真回答。妳要真想知道真相﹐最好仔細地回想當時發生了什麼怪事兒﹗』

我這才慢慢地說道﹕『我在逃命的時候﹐覺得自己好像飛了起來似地﹐不過就只離地幾吋而已﹐後來蒼鷹一出現﹐我一個驚嚇就又掉回到地上了﹗』

太祖爺爺沒說什麼﹐只是低頭沉吟。我接著又說道﹕『還有﹐我覺得我在哪兒見過這天狼似的﹐可是我想不起來。他給我吹了支曲兒﹐我也覺得耳熟﹐也不知在哪兒聽過。接著我作了個夢﹐夢見…』

這時大家焦急地異口同聲問道﹕『夢見什麼啦﹖』我一陣臉紅﹐嘟噥地說道﹕『不…不好說﹗』

奶奶『嘿—』了一聲﹐道﹕『這裡都是妳的長輩﹐有什麼不好說的。妳不說﹐這謎可就解不開了噢﹗』

這會兒他們可捏到我的短處了。我為了想解開謎﹐也只好厚著臉皮道﹕『我夢見自己和白狼在一處很美的花園裡﹐不知怎地他喚我叫仙孃﹐我想也沒想自己不是仙孃﹐便也回喚他一聲天狼。接著…接著他給我吹了那支曲子。吹完後他問我喜不喜歡﹐說那是為我寫的﹐還說那首曲子就叫“仙孃舞花曲”。』

太祖爺爺看起來有些興奮﹐他問道﹕『白狼可有說為什麼叫“ 仙孃舞花曲”﹖』

我想也不想地就回答太祖爺爺﹐道﹕『咍﹐這還需他告訴我嗎﹖自然是因為我掌管著四季花序了。』我這話衝口而出﹐別說全場長輩一陣轟然﹐就連我自己都嚇了一跳。我心裡想著一件事﹕「我叫“季小仙”﹐這跟掌管著四季花序的仙孃難道有什麼關聯嗎﹖」

太祖爺爺突然很認真地抓住我的手﹐道﹕『這掌管四季花序之事﹐是白狼告訴妳的﹖』

我搖搖頭﹐道﹕『不是﹐是我自己瞎說的﹗』這時﹐就聽奶奶說道﹕『看來﹐這孩子真是那個翻雲覆雨的人物了﹗』

陳長老小心地問太祖爺爺道﹕『無極師父﹐您怎麼說﹖』

太祖爺爺低首沉思了一會兒﹐問道﹕『那根玉簪子呢﹖』娘回答道﹕『在仙兒頭上插著呢﹗』

太祖爺爺立即從我髮上取下了簪子﹐道﹕『先祖說過這玉簪子認主兒﹐咱們現在就看它認不認小仙了。』說著看了看窗外﹐道﹕『現在就等月兒出來吧﹗』

娘緊張地說道﹕『這…這…萬一小仙不是主﹐那小仙豈不是要被這玉簪給收了去﹖』

太祖爺爺安慰娘道﹕『不礙的﹗屆時﹐五位長老和我都會在這兒鎮著﹐容不了這玉簪耍性兒﹗』

我聽了忍不住笑道﹕『這是我聽過最荒唐的事了﹗這根玉簪子被你們說得倒像是個妖精了。這天底下只有主子認玉簪的﹐那有玉簪認主子的﹖』

說來也奇怪﹐我才說完﹐那玉簪子在太祖爺爺的手上似乎閃亮了一下。我忍不住多看了它一眼﹐那感覺好怪異呀﹐好像它也在瞅著我呢﹗

那一晚﹐月兒似乎知道我急迫想解開心中迷惑似地﹐很快地便走到樹梢上。五個長老和太祖爺爺走了進來﹐還有爺爺和奶奶。爹娘隨後走了進來﹐只交待了幾句﹐要我別調皮﹐好好聽太祖爺爺的話﹐便又走了出去。

奶奶對擠在外頭的一群人道﹕『都走遠了去﹐不准出半點聲﹐否則那是害了仙兒的命﹗子彥子虛﹐你二人帶幾個小伙子在外邊兒庭院四週把守著﹐眼睛睜亮點﹐警醒些。這會兒是認真的﹐半點兒疏忽不得﹗』我就聽見堂哥們在外面朗聲說道﹕『知道了﹐奶奶﹗』隨即奶奶便把門給關上了。

我聽著這些話﹐又看著屋裡的爺爺們各個神情嚴肅﹐心裡不自覺害怕了起來。爺爺走了過來﹐摟了摟我﹐道﹕『別怕﹐爺爺奶奶還有那麼多爺爺都在這兒護著妳呢﹗妳專心聽太祖爺爺的話﹐知道嗎﹖』

我點了點頭﹐可是還是忍不住害怕﹐全身冒起了雞皮疙瘩。太祖爺爺笑瞇瞇地坐在我旁邊﹐語氣慈祥緩和地說道﹕『仙兒﹐這沒有什麼好害怕的﹐妳不是一直想知道咱謫仙谷的秘密嗎﹖太祖爺爺還有幾位長老爺爺也很想知道呢﹗咱們只是想送妳到一個地方去﹐在那兒妳可以找到妳的答案﹐回來妳再說給我們聽﹐好嗎﹖』

我不明白﹐既然大家都想知道這傳說的秘密﹐為什麼不大家一塊兒去﹖我忍不住問道﹕『我一個人去嗎﹖太祖爺爺﹐您還有爺爺奶奶不跟我一起去嗎﹖』

太祖爺爺笑著摸了摸我的頭﹐道﹕『好孩子﹐那個地方只有妳進得去呢﹗太祖爺爺只能在門外等妳。』

『喔﹗——』我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接著太祖爺爺又說道﹕『不過﹐有件事妳得記住﹐不管妳看見什麼都不要怕﹐妳要是害怕妳就告訴自己﹕一切都是幻象。再不行妳就大喊太祖爺爺﹐妳就可以聽見太祖爺爺還有其他爺爺的聲音。記住﹐循著爺爺們的聲音走去﹐然後妳就可以看見奶奶的頭髮。妳小時候不是喜歡在奶奶的頭髮上打滾嗎﹖』

我點點頭﹐回道﹕『是啊﹗可是﹐後來奶奶不讓我滾﹐說我大了要弄斷她的頭髮。』

奶奶笑著說﹕『這回奶奶破例﹐讓妳再在奶奶的頭髮上打滾﹗』

『真的﹖』我興奮地叫道。奶奶說道﹕『奶奶可曾騙過妳﹖』那倒是真的﹐從小到大奶奶答應我的事沒有一件是落空的。此時太祖爺爺接口說道﹕『妳跟著爺爺們的聲音走﹐看見奶奶的頭髮﹐跳上去抓住奶奶的頭髮﹐等妳張開眼睛妳便又回到家來了。記住只聽爺爺們的聲音﹐其他的雜音莫聽莫信﹗』

聽到這句話﹐原本不再害怕的心又抖動了起來﹐我又起雞皮疙瘩了。太祖爺爺可能是看見我臉上冒起的雞皮疙瘩吧﹐他雙手在我臉頰上摸了一會兒﹐我感覺煖烘烘地﹐心裡的寒氣頓時沒了﹐接著就看他嘴裡不知唸著些什麼﹐那是我聽不懂的語言。唸完後﹐他笑著說﹕『準備好上路了嗎﹖別害怕﹐凡事都跟著妳的心思意念在發生﹐所以只要妳能掌握自己的心思意念﹐妳就可以掌控自己的福禍﹐知道嗎﹖』

我吞了一口口水﹐臉紅地說道﹕『太祖爺爺﹐您…您說得太深奧了﹐小仙……不…不懂﹗』

太祖爺爺又捋著他那長長的鬍子大笑﹐道﹕『現在不懂沒關係﹐在適當時機妳自然就會懂了﹗咱不急﹗好了﹐該送妳上路了﹗』

『噢﹗』我困難地掙扎著起身﹐爺爺卻笑問﹕『傻瓜﹐妳打算去哪兒﹖』

我理直氣壯地說﹕『上路啊﹗』

爺爺卻把我按回了床上﹐道﹕『上路不用妳走﹗太祖爺爺自會送妳一程。』我不明白地說道﹕『就算太祖爺爺要送我去﹐那咱也得出門不是﹖』

也不知我這話哪兒說錯了﹐爺爺們和奶奶都笑了起來。爺爺打住了笑﹐道﹕『妳就瞧著得妳太祖爺爺給妳變戲法吧﹗去﹐坐到太祖爺爺那兒去﹐按著他說的作﹐妳就可以去到妳該去的地方啦﹗』

『這世界上有這種戲法﹖』我半信半疑地坐到太祖爺爺對面兒。太祖爺爺這時早已經在床上窗邊盤腿坐下了。

太祖爺爺拿出了玉簪子﹐讓明亮的月光照在玉簪上。另一隻手抓著我的兩隻手﹐道﹕『仙兒﹐現在按著先祖爺爺告訴妳的話作﹐知道嗎﹖』我點了點頭。太祖爺爺便說道﹕『仙兒﹐太祖爺爺要妳現在放棄一切雜念﹐吐一口氣後再深納一口氣儲蓄到丹田﹐再由丹田緩緩吐出﹐如此吐納七次﹗』

我按著太祖爺爺的指示吐納了七次﹐接著就聽他說道﹕『現在將妳的目光集中在玉簪上﹐凝聚在一個特定的點上﹐…太祖爺爺要妳看進這玉簪裡頭去…那裡面是另一個寬廣的天地…妳如果看見了那裡面的世界﹐太祖爺爺要妳走進去…』

我努力地看了老半天﹐我看見的還是玉簪子呀。我再努力地盯著一個點看﹐結果…我什麼也沒看見﹐倒覺得自己快成了個鬥雞眼了。這時﹐太祖爺爺用很輕很輕地聲音問到﹕『仙兒﹐妳看見了嗎﹖』

我盯著玉簪子﹐覺得這真是荒謬﹐我眼睛一移﹐搖頭道﹕『啥也沒看見﹐就看見一…』陳長老緊張地問﹕『一什麼﹖一個人﹖一隻狼﹖一朵花﹖…』

我咧開嘴笑道﹕『一根玉簪子﹗』全體的人居然齊聲惋惜嘆道﹕『哎呀﹗』

爺爺看我嘻皮笑臉地﹐惱火地對我說道﹕『仙兒﹐不准妳調皮﹗這可不是兒戲﹐在場的都是妳的長輩﹐不可胡鬧。』

爺爺對我從未如此疾言厲色過﹐我嚇得噘起了嘴。太祖爺爺摸了摸我的頭道﹕『妳剛才心裡在想什麼﹖』

我再不敢輕率﹐老實地回答道﹕『我想看見你說的那個世界呀﹗』爺爺笑了笑﹐又問道﹕『那妳心裡可有一絲懷疑﹐說這簪子裡怎麼可能容得下一個天一個地﹖』我不得不承認﹐我的確是有這個念頭。

太祖爺爺笑道﹕『沒關係﹐咱們再重來一遍﹗不過﹐這回兒太祖爺爺不要妳去找簪子裡的天地﹐太祖爺爺只要妳注意看這簪子的顏色在月光下是不是很美﹖是不是隨著月光有著變化﹐好嗎﹖』

這倒讓我想起第一天拿到簪子之時的情景﹐我高興地點了點頭。這比找簪子裡的天地來得容易﹐也沒那麼荒謬。接著我又重頭開始按著太祖爺爺的話吐納了七次﹐之後太祖爺爺說道﹕『現在﹐妳看這玉簪子的顏色是不是很碧綠潤亮﹖』我點了點頭﹐我開始被玉簪的清透吸引住﹐我喃喃地說道﹕『太祖爺爺﹐這玉簪子真美﹗這顏色好奇特呀…我從未看見過…』我敘述著﹐忽然發現這玉簪子的顏色開始有了變化﹐那七彩美得耀眼奪目﹐我看得入了神﹐再也來不及給太祖爺爺報告。

那七彩的顏色開始飄遠了去﹐我情不自禁地追了過去﹐想看這七彩究竟要飄到哪兒去。而那七彩似乎在和我玩耍似地﹐飄了一段見我追不上又停了下來﹔等我快追上了它﹐它又飄遠了去﹐就這樣追追停停地﹐我突然闖入了一片開滿了小菊花的山坡地﹐那七彩停在了山坡上﹐我興奮地撲了過去﹐突地﹐我…我栽進了另一個地方。

難道…這就是太祖爺爺要送我來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