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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04/14 12:53:06瀏覽181|回應0|推薦1 | |
戲散場,上海的夜正美,華燈將這座城市妝點得美輪美奐,像是夜空裡閃閃爍爍的星子。 「誠,你覺得剛剛那場戲裡的柳青有沒有找到她的謝軒?」少女穿著一襲白色無袖洋裝,走在前面半步,轉身問著男子。素淨的臉上是一貫的淘氣清秀。 「這我怎麼知道?不過就是一齣戲罷了。」劉子誠不耐煩地說:「戲都看完了,我們快走吧。」他暗暗拉著身上老舊脫線的西裝,在這樣的環境裡,他向來都不自在。 「誠!這不只是一場戲而已,難道你沒看到柳青和謝軒之間那麼動人、淒美的感情嗎?」少女鼓起雙頰,似為柳青抱不平。 劉子誠安撫著少女:「霜霜,我有看到。但是你不能否認這只是一篇杜撰出來的故事。」 王霜霜不服,「我不管!反正這場戲絕對不只是篇故事而已!」 「好吧,不只是故事。」劉子誠聳聳肩,往前走去。「時間晚了,我送妳回去。」 看了眼手上的精緻洋錶,「現在才八點,一點都不晚!」王霜霜勾著劉子誠的手,俏皮地吐出舌頭,「我們去吃前面那間蒸鮮餃,好有名的!」 近似寵溺地看著王霜霜,劉子誠取笑道:「妳這貪嘴精,東西都吃到哪裡去了?嗯?」 黃燦燦的燈光照在兩人身上,笑鬧著往前走去。黑暗中,有個男子低聲對著無線電說:「代號影子,目標和一名女子剛出戲院,正往餐館走去。完畢。」 「代號獵鷹,前後有暗樁。完畢。」 「代號影子,收到。完畢。」男子收了線,整整身上西裝,泰然自若地跟在兩人身後一段距離,彷彿就只是同路的陌生人罷了。 劉子誠和王霜霜落坐在窗邊,外頭的天空在華燦燈火的映襯下更顯得深沉。餐館內各桌上的菜餚搖曳著蒸煙,馥郁的香氣就算在餐館外也足以引誘著過客的味蕾。 鵝絨般的初雪紛飛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人們神色各異,彼此匆匆陌生眉眼之間,或許有幾分熟識,但更多的是冷漠。 「誠,你看,下雪了呢!今年也忒早了些。」王霜霜滿足口腹之慾後,單手托著腮邊望向窗外,眸中倒映出星星點點。 劉子誠看向窗外的街道,「是早了些,但還不算太早。」眼角不經意捕捉到街角旁佇立著一抹熟悉的身影,眼皮似是預告不詳一般不斷跳動。 糟糕!難道他們也來了? 劉子誠心中暗自叫慘,神色鎮定地拿起手邊的水杯喝著水,目光對上後桌穿著筆挺西裝的陌生男子。 男子舉起手中的高腳杯,瑰麗的紅酒在燈光的折射下,在他面部投射出一塊模糊不清的光影。他搖了搖酒杯,靠在唇邊似向劉子誠致意一般淺啜了一口。 劉子誠笨拙地回敬男子,手裡拿的不是紅酒,而是餐館提供的檸檬水,顯得有些不倫不類。 王霜霜看著兩個男人的互動,低聲問道:「怎麼?你倆認識?」 「不認識。」劉子誠起身,拉著王霜霜的手,「我們走吧。」 王霜霜有些莫名其妙,出了餐館大門後,使勁甩開劉子誠的手,「走那麼急做什麼?」 「抱歉,我突然想起有些急事。」劉子誠低著頭,不敢看像王霜霜略帶薄怒的清澈目光。「我送妳回去吧。」 王霜霜緊抿著嫩紅的雙唇,怒瞪著眼前的男人,久久不發一言。直到他抬頭小心而討好地看她,輕聲喊著她。 「霜霜?」 「劉子誠你個混帳!你當我三歲小孩麼?你明明答應我今天陪我一整天的!現在又有什麼莫名其妙的急事,你唬弄誰啊你!」王霜霜絲毫不顧形象,在街上大罵眼前這個言而不信的渾蛋。 劉子誠走上前摟著王霜霜,安撫道:「霜霜,對不起,我知道是我不對,別氣了好嗎?我下次一定好好補償妳,別氣了。」 「下次?你每次都這樣說,有哪一次真的做到?」王霜霜眼泛淚光,任性地道:「我不管,你今天得陪我到底。」 「霜霜……別任性。」劉子誠有些為難。 「我任性又怎了?我跟你那麼久,也就任性這麼一回難道也不行麼?」 劉子誠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做出什麼決定似的,說道:「好吧。我陪妳。」 王霜霜黯淡的眸中逐漸晶亮了起來,「真的?不反悔?」 「不反悔。」寵溺地揉了揉王霜霜如絲綢般的頭髮,「接下來妳想去哪?」 王霜霜細秀蔥白的食指抵著紅潤的雙唇,思索著:「那我們去舞廳!」 劉子誠皺眉,「不行,那裏太亂了。」 「這不是有你在嗎?」王霜霜挽著劉子誠的臂膀,笑得很甜。 緊抿著唇,看向靠在自己身上一副小鳥依人模樣的王霜霜,劉子誠似妥協般嘆了口氣。「好吧。」 「就知道你最疼我了!」王霜霜笑得愈發燦爛,幾乎奪去了城市裡所有華美的燈光。 餐館內,西裝男子似自言自語道:「今晚正要開始呢,或許舞廳是個不錯的去處。」男子輕笑了兩聲,目光銳利,「可以行動了。」 劉子誠和王霜霜笑鬧著走過街角巷弄,沒有注意到有一到黑影迅速從小巷竄出,緊靠著大腿的手裡拿著一個黑色棒狀物體,跟在一段距離之後,唇邊帶著嘲諷的淺笑。 雪勢愈來愈大,街邊逐漸覆蓋著一層積雪。路上只剩下三三兩兩的人群,垂首快步而行。不知不覺間街上只剩下劉子誠和王霜霜,以及遠處幾道模糊不清的黑色人影。 王霜霜呵著手,「這天氣說變就變,凍死人了。」 劉子誠伸手拉過王霜霜的手,在手中緊緊握著,心疼地道:「剛要叫包租車妳又不要,現在凍著了吧。」 王霜霜偎在劉子誠懷裡取暖,「坐車那多沒意思呀!你看,現在我們兩個人走在街上,互相取暖,多浪漫!」 劉子誠感到啼笑皆非,「浪漫是一回事,到時候受寒生病又是另一回事。」 王霜霜抽出被劉子誠溫暖了的手,豎起食指在臉畔晃了晃,「想那麼多做什麼?婆婆媽媽的。你看,這不是就到了嗎?」 劉子誠無可奈何地笑了,「好吧,反正怎麼說妳都有理。」 「那是當然的。」王霜霜挺起胸脯,自信而驕傲。「好了好了,我們快進去吧,凍死人了!」 在兩人進入舞廳之後,一直遠遠跟在兩人後頭的黑衣男子勾起危險的微笑,「獵殺行動開始。」 舞廳內音樂大肆放送,人們的肌膚大片大片地暴露在空氣中,女子腰肢款擺,貼近在男人的身上遊走,勾引著曖昧難明的氣氛。 劉子誠脫下西裝外套,解開襯衫上頭兩顆扣子,摟著王霜霜的腰滑進舞池。低頭在她耳畔說著:「霜,妳真美。」 王霜霜雙頰染上一抹紅霞,嬌嗔地看了劉子誠一眼,「貧嘴。」 兩人混在舞池中,誰也看不到場邊的狀況。舞池裡的人們恣意地舞動四肢,像是在黑暗之中等待什麼脫殼而出,蛻變成燦爛的蝴蝶。 音樂換過一首又一首,一支舞曲剛結素,調音台上的調音師正要播送下一個高潮時,冷不防被人從腰後捅進一刀。黑衣人雙手扣住調音師的頭顱,往旁一扳,悄無聲息地放倒調音師。 突然停歇的音樂讓舞池裡的人們感到不明究理。有些人怒罵著調音師的失職,有些人照舊舞弄著身軀,有些人則藉機到場邊休息。 黑衣人向後方的西裝男子點頭示意,前行至下方的舞池邊。 驀地,一聲槍響自眾人頭頂炸開,舞池上的水晶燈登時碎裂,自半空中砸落。水晶碎片紛紛洋洋灑落,劃傷反應不及的人們,尖叫四起。 西裝男子高舉著手中的手槍,朝舞池上的霓虹燈光又開了一槍,「全部蹲下。」 舞池裡的男男女女紛紛蹲下,臉上佈滿驚慌失措的表情。舞池一旁的黑衣男子走進蹲下的人群,帶著凌厲的殺氣。 王霜霜躲在劉子誠的懷中,就連聲音也是顫抖的:「誠……他們要幹什麼……我怕……」 劉子誠低下頭安撫著王霜霜,「沒事,我在這。」 聽著沉穩的聲音,王霜霜點了點頭,露出心安的表情,卻沒看到劉子誠緊緊皺起的眉頭。 黑衣男子愈走愈近,劉子誠整個頭埋在王霜霜的肩窩,男子用手中的電擊棒拍了劉子誠一下,陰惻惻地道:「抬頭。」餘角目光若有似無地滑過調音台以及王霜霜身上。 劉子誠站起身,面色蒼白,卻有種無畏的決絕。將王霜霜拉過身後,用身體掩護著深愛而無知的小女人。 黑衣人冷笑一聲,「劉哥,挺會躲的嘛!讓我們這些人找了那麼久,不容易啊!」黑衣人用電擊棒拍著劉子誠的臉頰,電流隱隱地遊走。 王霜霜不安地緊拉著劉子誠的襯衫,「誠……他們是誰?」 劉子誠朝王霜霜笑了笑,「老朋友罷了,沒事的。」將視線轉向黑衣人,「我從沒想過要躲你,林嵩。當初那件事只是一場誤會。」 「誤會?」西裝男子信步走來,像獵豹一般優雅,目光逐漸凌厲瘋狂,被憤怒湮沒。「好一個劉子誠,當初你殺了我父親,你敢說只是一場誤會?」 劉子誠看著西裝男子,神情複雜,「我是殺了堂主,但那確實是場誤會。如果你要報仇,儘管衝著我來,但是別動她,她背後的人你們惹不起。」 劉子誠身後的王霜霜尖叫一聲:「誠!你……!」 西裝男子冷冷看了王霜霜一眼,「你真以為我動不起嗎?吭,可笑!」西裝男子朝林嵩使了個眼色,林嵩箭步向前,大手箝住王霜霜的手臂,縱是王霜霜使勁掙扎也難以掙脫。 「勸你乖乖跟我走。」西裝男子舉起已經上膛的手槍,槍口對著劉子誠的眉間。目光滑過王霜霜身上,「除非……」 看了眼王霜霜,劉子誠別過頭,「我跟你走,把她放了。」 西裝男子仰頭大笑,「夠乾脆!林嵩,把她放了。」 王霜霜怒目瞪著劉子誠,「劉子誠你今天敢拋下我,從今往後就別讓本小姐再看到你!」 「霜霜……」劉子誠看著眼前的佳人,眼神中有歉意,有不捨,有繾綣,也有幾分堅忍。 西裝男子湊近王霜霜,「小妞,勸妳一句,妳最好現在就走。這其中的事……」他冷笑一聲,伸出手撫上王霜霜的臉,「不是妳能玩得起的。今日小爺我心情好,給妳面子,下次再見……小爺就好好陪妳玩玩。」向後退開一步,「我們走!」 劉子誠跟著西裝男子的腳步遠離,嘴角堅毅地繃緊。縱然是王霜霜在他身後不斷喊著他,他也從未回頭。 林嵩趁著空檔繞回舞廳之中,隨意地握著手裡的電擊棒。「王霜霜王大小姐,想要妳的男人沒事的話,就乖乖跟我走。」 王霜霜怒目瞪著林嵩,「你們到底想要做什麼?」 林嵩唇邊勾起輕蔑的笑容,「做什麼?跟我走一趟,妳就知道我們要做什麼了。」 深吸了一口氣,「好,我跟你走。」 林嵩繞道王霜霜背後,一記手刀敲昏眼前的女人,「別輕舉妄動。」 另一頭的劉子誠隨著男子坐上舞廳外的黑色廂型車,來到位於鬧區不遠的堂口。堂口正廳裡擺著靈位,西裝男子恭敬地上了三柱清香,裊裊挪挪的煙霧瀰漫在廳上。 「知道為什麼我帶你來這裡嗎?」西裝男子背對著劉子誠低聲問道。 「少爺,我對不起堂主。」劉子誠低頭,不敢去看廳上高掛的老堂主照片。 西裝男子轉身面向劉子誠,「別叫我少爺!早在你殺了我父親的當下,我就不是張家少爺了!」 「對不起。」 西裝男子怒目而視,「對不起?吭,你以為一聲對不起就能抵上我父親的命嗎?我張霆沒那麼好打發!」張霆冷哼一聲,「當年我父親是怎麼待你的?你又是怎樣回報他的!」 「出來混的時候,我就知道已經無法回頭了,這筆債總歸是要還的。」劉子誠深深吸了口氣,「今天在老堂主面前,總算是能還了這筆債。」 「吭!還債!」張霆冷笑一聲,「你以為你死了,就能一筆勾消你欠下的債嗎?」 「我這條命你只管拿去,要殺便殺。」劉子誠的目光平平穩穩地望入張霆眼中,「不要牽連其他人。」 「其他人?」張霆繞著慢步,上下打量著劉子誠。「你可想得真周全啊,要逞英雄是吧?我今日就讓你有個機會能夠英雄救美,如何?」 「你想做什麼?」劉子誠怒吼:「我說過她身後的勢力你們動不起!」 「真的動不起嗎?」張霆放肆地大笑,「劉子誠啊劉子誠,你以為現在的鴻水堂還像以前那般脆弱不堪嗎?我今天就讓你知道,今日的鴻水堂沒有惹不起、動不得的角色!」張霆眼中的怒火更甚,「林嵩!把人帶進來!」 林嵩扛著昏迷的王霜霜走進廳堂,將她推向劉子誠。 「霜霜、霜霜……」劉子誠緊緊摟過王霜霜,怒道:「我不是警告過你,別動她?你做了什麼?」 「沒做什麼。」張霆不屑,「再說,你這個將死之人,我又何必在意你的警告?」 「張霆!」劉子誠怒吼。 「怎麼?生氣了?」張霆薄唇勾起,「今日,我就是要讓你知道什麼叫生不如死!林嵩!」 林嵩從劉子誠手裡強行拉過王霜霜,手中的電擊棒二話不說就往她身上招呼。昏迷中的王霜霜發出模糊的哀號,劉子誠被兩旁的黑衣人壓制著,只能怒吼。 顧不得西裝崩裂,劉子誠腳往後勾起,向身後其中一人下盤踹去。肩頭一轉,雙手掙脫出箝制,反手就是力重萬鈞的兩拳,放倒兩名黑衣人。 正要往林嵩的方向而去之時,張霆手中的槍正對著王霜霜,冷道:「別動,你一動我就開槍。」 「你有本事就衝著我來!」劉子誠咬牙切齒地道,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的。 「本事?吭!我張霆當年就是沒本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我父親死在你手下!」張霆嘲諷地看著劉子誠,「今日我就是想讓你知道,手無縛雞之力是怎樣的感覺,眼看著重要的人死在面前又是怎樣的感覺!」 「張、霆!」劉子誠往張霆衝去,張霆只是慢條斯理地扣上板機,右手中指緩緩施力,槍口正對著王霜霜的眉心。劉子誠腳下一轉,改變方向,往王霜霜和林嵩的方向撲去。 槍響的瞬間,大批重裝員警突破堂口,領頭的那人舉著防暴盾牌衝入王霜霜和張霆之間,卻是不及。跟在領頭者身後,另一名員警纏上林嵩。劉子誠擋在王霜霜面前,子彈深深埋入劉子誠的後肩。 頓時廳堂上場面大亂,槍聲四起。王霜霜感到溫熱的液體流淌在臉上,眼臉微動,緩緩轉醒。「……誠!你怎麼了?」 劉子誠扯出一個難看的笑容,「……我沒事。」 在前方舉著防暴盾牌的員警朝張霆大喊:「不准動!放下你的槍!」 張霆臨危不亂,「放下?你少開玩笑了,我把槍放下還有活路嗎?」 劉子誠從王霜霜身上撐起,「霜霜,我把這事了結了,就能一直陪妳了,我馬上回來……」 王霜霜拉住劉子誠的衣袖,「別去,我父親他們來了,沒事的。」 吃力撥開王霜霜的手,他笑著搖頭,「這筆債總歸要還的。」 在陣陣槍雨中,劉子誠毅然決然走出防暴盾牌的保護範圍,無視張霆手中的槍往他射擊。 漸漸的,張霆身上也負了傷,手中的槍早已沒了子彈,只是困獸之鬥罷了。 待到艱辛地走進張霆身邊,劉子誠拿出槍,往張霆手中塞去,「裡面就剩一發子彈,殺了我,然後自首吧。」 「自首?」張霆諷刺一笑,「你以為我還能回頭嗎?逼我走上這條路的人,不就是你嗎?」張霆冷絕地扣下手中的槍,劉子誠眼前一黑,倒臥在地,沒了氣息。 拋下手中的槍,張霆不住大笑,任由員警一擁而上,將他雙手反摺在背後,銬上手銬。 隔日清晨的街上鋪上一層厚重的白雪,販售報紙的小僮在寒風中喊著:「頭條頭條,鴻水堂被警方破開……」 一名戴著黑色絲質手套的女子從小僮手中買過一份報紙,頭條版面上有水珠暈開了打印字體。 數日後,在郊外的山坡上,鏟子鏟下第一抔土,伴隨著紛紛洋洋的雪花,棺材裡有人就此長眠,有人在山坡上肝腸寸斷。 世人再也分不清那一夜的混亂與真實。 2013.11.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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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