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學校裡都會有這麼一群人。

　　一群特別喜歡那些靈異傳說的人。

　　以往在網路社團還不怎麼發達的時候，這群人最多只限於在校內活動，或者其中有比較外向的人也會去想盡各種辦法結交同好。然而在網路社團興起之後，結交同好不再是一件難事，那麼自然的，要約一大票人一起出去「朝聖」，也再是一件難事。

　　往往這一票相約出去的人裡面，除了少數幾個熱血上班族，和一些無所事事的大學生，最多的還是一群剛從大考解放出來、又剛考到機車駕照的應屆高中生。

　　說白了，除了幾個不太靠譜的大人，剩下的全是一群小屁孩。

　　「你說今天鬼門開，我們就這麼去亂葬崗，是不是……不太好啊？」楊琬婷怯怯地拉了拉身邊男朋友的外套，少女比身邊的男生矮了整整一個頭，穿著牛仔小短褲和白色T恤，外面套著一件同款風衣外套，臉上全是不安。

　　張冠呈毫不在意地應了一聲，看著女友的頭頂，有些莫名的煩躁，一隻手搭著楊琬婷，開著空頭支票，「才沒有什麼好不好的，放心，有我在，不會讓妳出事的。」下巴朝旁邊半倚在重機上的好友一挑，「鐘書維，你和方哥聯絡上了沒？」

　　鐘書維隨口應了一聲，手指快速地在手機熒幕上點著，回復完訊息，手機轉了個方向讓張冠呈自己看對話記錄，「方哥說他和其他人已經在山下會和了，等等就上來。」收回了手機，鐘書維不再理會旁邊閃瞎眼睛的情侶檔，低頭自己玩著遊戲。

　　嗤了一聲，張冠呈碎唸了一句，「明明就有個女生搭你的車，結果一停車就只知道玩手機，活該是單身狗！」

　　剛調整完一些遊戲設定，鐘書維抬頭，揚眉問道：「你說什麼？」

　　曾郁攸連忙擋在鐘書維面前，「沒關係啦，是我自己硬要跟來，不用管我！」

　　看著曾郁攸，張冠呈覺得有些沒意思，摟著楊琬婷回到自己的機車上等人。

　　把手機收回自己外頭的口袋裡，鐘書維重新戴上安全帽，「到了。」朝從下方彎道出現的幾輛機車招了招手，「方哥！」

　　放慢了速度，方致霆帶著身後幾台車停在幾個高中生所在的空地，朝幾人打了聲招呼，看著四個人兩輛車，有些意外，「原本不是說還有三個人的嗎？怎麼就你們四個？其他人呢？」

　　「臨時有事說不來了。」鐘書維解釋著，「人都到齊了嗎？」

　　方致霆點了點頭，「是啊，抱歉今天打工老闆比較晚放人，遲到了一下。」

　　張冠呈幫楊琬婷帶上安全帽，自己也跨到了機車上，「沒關係啦，反正我們現在也沒事要忙。」

　　隨手將安全帽遞給曾郁攸，鐘書維上了車，「方哥，你帶路，我們在後面跟著吧。」

　　爽快地應下，方致霆看所有人都準備好出發了，重新放下安全帽的擋風鏡片，「那就走吧！」

　　轟隆隆的引擎聲響在山道上，原本只有五六輛車的車隊又再加進了兩台，浩浩蕩蕩地往山頂走。平日裡這條山路上，像現在還沒天黑的時候，車子也不算少，多的是來這邊山路彎道練車的，不過今天卻是除了方致霆領頭的這七八輛機車，就再也看不到其他車子了，大概是鬼門開忌諱山頂的那個亂葬崗的原因。

　　方致霆騎車雖然說不上不安全，但也絕對不算慢，原本還在在山路上保持著一定的時速，卻因為沒其他車了，不自覺又加快了速度。一個個彎道地爬上山，原本需要二十分鐘的車程，最後竟然只花了十分鐘就到了。

　　把車子停在山頂唯一一個小亭子前的空地，方致霆是個熟門熟路的，看著大家有幾分困惑的表情，爽快地笑了笑，朝眾人招了招手，「這條路我去年和會長兩個人自己來走過，放心吧！」

　　空地的邊緣都有圍欄，似乎是怕有人行車失速直接墜下山谷。而方致霆帶著大家走的路就是圍欄外面一條根本算不上是路的小徑，他果斷地翻過圍欄，「大家動作都快點，不跟緊的話，很容易迷路的。」

　　張冠呈直接拉著楊琬婷跨過圍欄，「走吧。」

　　有了第一個人跟上，後面的人互相看了看彼此，最後還是跟了上去。

　　開玩笑，這裡是山路彎道旁的一塊小空地，車禍最常發生的地方。下面聽說又是個亂葬崗，很有可能隨時會出現個什麼抓交替啥的。比起單獨留在這裡，趕快跟上去和其他人在一起明顯是個比較好的選擇……至少死之前也有個墊背的，朋友一生一起走，黃泉路上不孤單。

　　方致霆有備而來，在前面拿著開山刀砍掉擋路的植物，還不忘叮囑後面的人，「這裡很少有人會來，石頭上都是青苔，大家小心點。」

　　才說完，和鐘書維一起走在隊伍最後面的曾郁攸腳下就打滑了一下。鐘書維連忙把她拉起來，「沒事吧？」

　　「沒、沒有……」曾郁攸聽到鐘書維回答前面傳來關切的詢問，頭又垂得更低了，「謝謝……」

　　鐘書維等曾郁攸站好了，馬上就放開拉住她的手，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的頭頂，「妳看著前面的人踩哪裡，妳就跟著踩哪裡。」

　　曾郁攸點了點頭，「好……」

　　確定沒事之後，方致霆才帶著人繼續前進，「就快到了，大家再堅持一下。」

　　最後方致霆帶著眾人到的地方，是貨真價實的亂葬崗。除了亂葬崗，旁邊還有幾輛墜毀的汽車，估計是失速掉下來之後，一直沒拖上去的。

　　方致霆轉過身，張開雙手，笑著朝大家介紹，「各位，這就是我們今天的目的地，亂葬崗。」

　　楊琬婷死死拉著張冠呈的手，已經嚇到什麼話都說不出口了。然而張冠呈一點都不在意楊琬婷的害怕，拖著她在附近亂走亂看，「感覺也沒什麼嘛。」

　　鐘書維走到方致霆身邊，「方哥，從剛才我就一直很想問了，你包包裡到底放了什麼東西？看起來怎麼這麼重？」

　　打了個響指，方致霆蹲下來，從包包裡拿出一顆西瓜，「既然是夏天，當然少不了敲西瓜啦！」

　　……敲西瓜這種活動難道不是應該在烈日沙灘海邊上玩嗎？

　　沒理會鐘書維的沉默，方致霆興致勃勃地把眾人叫了過來，「來來來，猜拳輸的要蒙眼敲西瓜，沒敲到就不准摘下眼罩。」愉快地笑著朝幾個人眨了眨眼睛，「當然，你們敲到的東西是不是西瓜，我就不敢保證了。」

　　「剪刀、石頭、布！」一臉惋惜地看著沒有勝負的結果，方致霆收回手，「再來！剪刀、石頭、布！」

　　五個人這回終於有了點默契，一下剔除掉三個人，只剩下張冠呈和曾郁攸兩個。

　　曾郁攸整個人抖得不行，求助地看著鐘書維，卻沒得到回應，只好死死閉上眼睛，「剪刀、石頭、布！」

　　「哎呀，結果終於出來了。」方致霆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眼罩，「來來來，輸家願賭服輸，誰讓你手氣這麼背。」

　　這時候曾郁攸還閉著眼睛，不敢看結果，感覺到有人碰了碰自己，差點沒崩潰，「我不要……」

　　楊琬婷拉著曾郁攸，「小攸，妳贏了，沒事啦！」

　　曾郁攸睜開眼睛，看到張冠呈已經戴上眼罩，而方致霆抱著西瓜跑進了亂葬崗之中。

　　找了個不輕易被打到的地方放好西瓜，方致霆快速地跑了回來，「好啦！遊戲開始！」

　　「直走直走！」

　　「右邊！」

　　「不對，明明就是左邊！」

　　「直走！」

　　「超過了超過了，後退一點！」

　　「對對對，就在那附近，轉身！」

　　「好，別動，你敲吧！」方致霆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一點，內心卻是笑到不行。

　　張冠呈不疑有他地高舉起棍子往下敲，卻敲到亂葬崗上面翻過來的廢車，虎口一麻，差點握不住棍子，「到底會不會報方向啊！」

　　「好啦，右轉右轉！」

　　「往左邊一點，對對對！」

　　「後面，一直直走！我沒喊停就別停！」

　　張冠呈照做，只是亂葬崗的地形亂七八糟的，在蒙著眼睛的狀況下，很難不被絆倒。他只好盡可能地讓腳貼平地面，慢慢地往前走，忽然間踢到一顆東西，舉起棍子就要往下砸。

　　「欸，我還沒叫停呢！你別瞎打！」

　　然而就在方致霆喊出來的那瞬間，張冠呈已經砸了下去。感覺到鞋面被濺濕，張冠呈更確定自己砸到了西瓜，沒管方致霆他們那邊在說什麼，一把拉下眼罩，「……靠！」

　　那他媽的哪是什麼西瓜！明明就是一個頭顱，而且自己還把它砸出腦漿，弄髒自己的鞋子了！

　　張冠呈嫌惡地甩了甩腳，連忙跑了回去，「靠！惡心死了！」

　　就在張冠呈朝這裡跑回來的同時，留在原地的幾個人都看到了他身後緩慢升起的鬼火，連忙往後退了幾步。沒有一個人在乎張冠呈跑回來了沒有，掉頭就跑，「別過來！別過來啊啊啊啊啊！」

　　兩隻腳的移動速度怎麼快得過鬼火，一瞬間五個人就被鬼火包圍到一塊。在深山野嶺中發出的慘叫，也沒傳到上面的車道。

　　幾輛機車在彎道的空地停了好幾天，最後還是被警方拖了回去。根據車牌聯絡家屬，確定人失蹤之後，只好登記在案，懸而未決。

　　網路社團上少了幾個成員的活動，誰也沒注意到。只是多少知道一些事情的會長，在社團規定裡加上一條，嚴禁所有人在晚上去那座山「朝聖」。

END

2017/1/6 瓔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