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惡時常是以一種清純、可憐、楚楚動人又無助的模樣出現，《39號特案》中經歷家暴的小女孩、《孤兒怨》中氣溫穩重又敏感的孤女、《天魔》、《殺人犯》、《雨の町》等等……邪惡都找上純潔的形象現身，也許魔鬼喜歡附身在小女孩身上，並不是完全沒有原因的。有了純潔的面具掩飾，讓人無法一眼看穿背後的本質，當我們揭開那層面具時，就會被深藏的邪惡嚇得不寒而慄。雖然以上這些例子都是驚悚片，卻不代表這樣「以無辜粉飾邪惡」的事情，不存在於現世。

J最近看了《女魔頭》(真是後知後覺XD)，它是據真人真事改編的一部電影，甫上映時，因為艾琳這個角色由大美人莎莉賽隆主演，還喧囂了好一陣子。艾琳從小命運坎坷，13歲就淪落為街頭的流鶯，染上煙酒毒癮，過著破碎又飄泊的日子。直到她遇見了西爾比，一個純真可愛的少女，雖然生長在虔誠的基督教家庭，卻對刺激與新鮮的生活有所追求，艾琳覺得自己與西爾比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但是西爾比從來不曾嫌棄她、甚至比她這一生所遇見的人都更加地關懷她，所以，儘管她們都是女生，卻對彼此充滿了渴望。

就在這時，艾琳碰上專殺妓女的變態殺人狂，千鈞一髮之際從他手上死裡逃生，甚至鎗殺了對方，這個事件鑄下她必須不斷逃亡的命運，而喜好冒險的西爾比便和她一起離開，儘管她以為自己只是和艾琳私奔，但當她知道艾琳殺死了變態殺人魔時，也沒有選擇離開她。

艾琳嘗試過新生活，找份工作過一般人的日子，但是長期生活在社會的邊緣，暴力與傷害讓她變得格外敏感，為了自我保護，就必須先假想其他人都對她存有惡意，如此一來，找工作的事情自然到處碰壁。這樣的情況下，她供不起自己與西爾比的生活開銷，西爾比是連路都不走的小公主，她怎麼能讓她繼續受苦？

艾琳想，若當初她沒有殺了那個變態，那個變態不知道還會殺了多少人，她所做的一切，不過是小小的罪惡，跟更大的罪惡相比根本不算什麼，跟惡魔相比，也不過是微不足道的小小傷口而已。一邊合理化自己的罪愆，一邊踏進沉淪的不歸路，艾琳開始殺死嫖客、奪走他們的錢包與車子，累積成她與西爾比的財富，但終舊紙包不住火，警方追查他們的腳步越來越近，最終新聞播出了艾琳與西爾比的摹擬畫像，將西爾比的不安瞬間推向頂點。

故事說到這，艾琳是全然的惡？西爾比是全然的無辜嗎？

我們常認定魔鬼的角色是極度的利己主義者，是享受崇拜者獻祭的生物，若是這樣認定的話，西爾比何嘗不是符合這樣的設定呢？當她的立場被認定為艾琳的共犯時，她所做出的決定是保護自己一個人，不要受到艾琳的牽連，她協助警方錄下艾琳犯罪自白的電話錄音，選擇忘記自己在共享贓款時的快樂，也把自己的過錯與推得一乾二淨，掉著廉價的眼淚，端出無辜的可憐樣貌，甚至於正氣凜然地在法庭上指控艾琳，做得出這樣的事，難道就不是一種冷血嗎？

反觀艾琳，這個以為自己遇見天使，其實無意中成為魔鬼的獻祭者，當然罪惡就是罪惡，並沒有什麼大小之分，也不需要為自己作任何辯白，她用罪惡去豢養西爾比，就像小兵追求戰功沾沾自喜要獻給將軍一樣，她從西爾比的快樂裡面累積了滿足感，彌補自己內心缺憾的那一部份。即使在電話中聽出西爾比套問她的自白，她也瞭然於胸地說道：「一切都是我一個人做的。」來為西爾比脫罪，自我犧生也是奉獻的一種，它的激情使人產生快感，這種義無反顧也讓艾琳滿足，那或許不是愛，是一種信仰者的激情；然而西爾比對艾琳更加不是愛，用純真與無辜包藏的致命邪惡，那只是一種殘酷、一種享樂。可怕的是，真正的邪惡，常常是不自覺為邪惡的，不是嗎？

《柯波帝：冷血告白》電影中，我最喜歡的是那一語雙關的「冷血」兩個字，看似在形容柯波帝所採訪的兩個殺人犯，實則，是在暗示柯波帝本身對這個事件涉入太深，然後才「被自己的冷血」嚇了好大一跳，甚至斷送創作生涯以及自己的人生；他能察覺到自己為了一個「好的故事結局」而暗自祈禱這件事能盡早「解脫」，為了原諒自己，甚至在他們的面前掉幾滴眼淚，他在那段時間裡體會到，原來沒有殺人，也可以冷血至極──

沒有殺人，也是可以邪惡致至極的。

回到電影的本身，J真的很佩服莎莉賽隆突破自我的演出，為戲增胖、畫醜裝，這都不算什麼，要把自己的身心都調整成像隻刺蝟般地狂暴，保護內心的脆弱，某種程度上是需要犧牲一點勇敢、也是要把身心都交附給這個角色的，我特別欣賞她一笑，嘴角就往下的經典表情，一個笑容就能把她的性格表露出來，絕非誤打誤撞就能成就的，實在令人激賞！

或許這部電影裡的MONSTER，一直指的都不是她，而是她心裡那頭對人類的溫情感到渴望的獸，只是用了錯誤的方法，在錯誤的時空裡，對錯誤的人，把一切都化成了悲劇吧。

撰於：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