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用文章浦契尼三部曲：外套＆修女安潔麗卡／從地獄到天梯

主要登場人物
SUOR ANGELICA 安潔麗卡修女
LA ZIA PRINCIPESSA 姨母公主
LA BADESSA 修道院院長
LA SUORA ZELATRICE 修女戒律師
LA MAESTRA DELLE NOVIZIE 初學修女團長
SUOR GENOVIEFFA 婕修女
SUOR OSMINA 歐修女
SUOR DOLCINA 都修女
LA SUORA INFERMIERA 醫護修女
LE CERCATRICI 採辦修女

春，黃昏。小鳥歡唱中陽光灑落絲絲縷縷，湧泉波光粼粼。舞台空寂，修女祝禱齊聚，教堂鐘聲響起，合唱聖母讚美詩句。姍姍來遲兩個初學修女，匆忙未行懺悔禮，而後走入安修女，虔誠行禮。

【第一景：罪罰】

【眾修女合唱】
讚哉瑪麗亞，讚哉瑪麗亞，
滿滿載聖恩，長伴天主存。
受福從女眾，懷賜耶穌身，
如今求憐憫，吾等有罪人，
憐憫有罪人，大限那時分。

【修女戒律師】（告誡）
姍姍來遲兩修女，逾越節慶耽誤失，
安潔麗卡雖亦遲，懺悔贖罪竭力致。
紛紛擾擾汝造罪，逾越節慶喪一日！

【初學修女】
自責我有咎，但願重罰求，
刑罰若愈重，恩德更謝過。

【初學修女團長】
合唱來遲者，俯身下跪親吻地。

【修女戒律師】
罰汝默禱二十次，祈福經文，
為了受苦之人、奴隸之身、
致死宗罪受困之魂。

【初學修女】
何等歡喜、何等熱忱！
天主基督，大愛伴侶之人！
使爾歡欣以我心，從如今，
到那時分，大限時辰。阿門！

【修女戒律師】（對露修女）
露其拉修女，去幹活！
退下，遵守默戒。

露修女退下，紡織機前開始織布。

【初學修女團長】（對眾修女）
因為今夜合唱，露修女竊笑也害人笑。

【修女戒律師】（對歐修女）
而你，歐修女，
身在教堂，深紅絲巾，袖裡暗藏！

【歐修女】
所言不實！

【修女戒律師】
歐修女，閉門思過去！

眾女目送歐修女不發一語離開，輕輕合唱：
「貞潔女皇為伊禱」。

【第二景：休憩】

【修女戒律師】
為求天主歡喜顏，為求開工更喜悅，
姊妹欣喜聽我言，趁今不妨暫休歇。

【眾修女】阿門！

拱門迴廊間，白色輕紗現，眾修女散落斜陽暮色，其中可見，安潔麗卡修女手持花具穿梭於紅花樹葉。

【婕修女】
姊妹們，姊妹們，
透露您一點天機：
有一道光芒，射入層層迴廊！
灑落處，看啊，綠意盎然那地方！
穿越莎草是陽光！
黃金三日湧泉夜，今登場。

【眾修女】
─ 此話不假，剎那驀見水湧金黃！
─ 兩夜還有兩場。
─ 五月天，五月天！
─ 聖母微笑隨此光，隨此光！感謝恩賜，聖母仁慈女皇。

【修女】
團長，准許在下說兩句。

【初學修女團長】
所言只要讚揚，神聖美麗恩典。

【修女】
聖母究竟何恩典，能使姊妹展紅顏？

【初學修女團長】
天機亮灼灼，真善天主恩賜，
合唱後，能見一年僅三次，
我等目睹天主使，金黃交織，
暈染湧泉金石。

【初學修女】
剩餘兩次，何如？

【初學修女團長】
一次，太早離開，日掛而失…
另次，太晚離開，日落已遲…

【修女們】
─ 歲月飛逝又一年…
─ 歲月飛逝又一年…
─ 失去姊妹又一年…

【婕修女】
姊妹虔誠努力勤，屆時金黃波光粼，
不如汲取一瓢金，奠祭姊妹墳前親。

【修女】
姊妹安息，必定授意。

【安修女】
生之花蕾乃人欲，冥府綻放卻無須；
聖母援手能救濟，慈悲能知所希冀。
一念所求尚未起，聖母得聞感應靈；
大限不啻生命矣，美麗生命誠不虛。

【修女戒律師】我等不行，捨欲無生命。
【婕修女】為何我歡欣喜悅？難道姊妹無欲無求？
【修女戒律師】我無欲無求。
【眾修女】我亦無欲求。
【婕修女】人欲，我還有…告解贖罪求…

仁慈天主聽我說，牧女此身曾經過，
羔羊未見五年久，天主莫悔此所求，
若能得見以愛撫，濕潤口鼻能觸摸，
低鳴再聽其溫柔，如此願望可能否？
魯莽冒犯此舉若，天主垂憐慈憫求，
寬恕再賜罪人我，爾乃天羊不為過。

【都修女】慾望我也有…

【眾修女】
─ 人盡皆知汝所求！
─ 佳餚嚐一口…
─ 水果滋味多…
─ 食道罪深厚…

【婕修女】安修女，您呢？有何欲求？
【安修女】我…沒有…欲求…（轉身採花）
【婕修女】什麼緣故？

【眾修女】
─ 人盡皆知其所求！
─ 家人消息盼望有！
─ 修院迄今七年久，音訊無著落…
─ 此身隱遁，此心折磨…
─ 院長曾說，外頭世界，此女富有…
─ 貴族血統！
─ 貴族血統！
─ 貴族，公主嗎？
─ 傳言入院以誓約，贖罪而求…
─ 真的？ ─真的！─真的！

【醫護修女】（呼喚）
安修女，安修女！
【安修女】醫護姊妹，發生何事，儘速說來。

【醫護修女】
齊修女在園中玫瑰修剪，
突然黃蜂湧現，螫傷顏面，
如今休息在寢間，哀聲抱怨…
啊，求您救她於苦厄，鎮靜遂無言。

【眾修女】真可憐！真可憐！
【安修女】再撐一下。（奔出採集草藥配置）

【醫護修女】
用其花，調其藥，通達莫如安修女，
鎮靜總能以藥草，痛苦治癒。

【安修女】

這兒有藥草，乳液藥膏，
紅腫傷口浸泡，加上此物只須小小瓢，
告訴齊修女，良藥苦口卻癒療。
再帶此話講：微微傷痛黃蜂螫咬，
莫埋怨，埋怨使痛苦更糟。

【醫護修女】
好姊妹，感謝。此話必帶到。

【安修女】
在此願效勞。

【第三景：賞賜】

【採購修女】讚美瑪麗亞！
【修女】永遠讚揚！
【採購修女】姊妹們，今晚取得好採辦。
【採購修女】一箱油…
【都修女】太棒了！
【採購修女】看啊，六串榛果！
【採購修女】胡桃果一籃…
【都修女】配著麵包灑些鹽…太棒了！
【修女戒律師】姊妹們…
【採購修女】
這裡有麵粉，鮮乳欲滴的乳酪，
通心麵那麼可口，一袋扁豆、雞蛋、奶油，這麼多。
【採購修女】姊妹們，今晚取得好採辦。
【都修女】還有蔓越莓！姊妹們，留給我一些！
【修女】我也要一些。
【都修女】給。
【修女】感謝！

【採購修女】會客室今晚有誰在？
【修女】─ 沒人啊！─ 沒人！ ─ 為什麼？
【採購修女】門外停著一輛馬車，富麗堂皇。
【安修女】（彷彿被恐懼襲擊）
好姐姐，剛說什麼來著？
外頭停著一輛馬車？富麗堂皇？
【修女】
此乃皇家貴族所有，肯定等候，
修院訪客，或許不久，會課鐘聲飄揚。
【安修女】（更加焦慮）
姐姐，告訴我，馬車具體模樣？
否有皇家徽章？象牙皇家徽章？
內有絲絨毛毯，絲綢深藍，精緻繡著銀光？
【修女】
妹妹，我不清楚，真的不清楚。
馬車極其華麗，如此而已。

【眾修女】（指安修女）
─ 方才臉色蒼白。─如今轉為鮮紅。
─ 可憐妹妹。─ 乍驚乍喜沮喪中。
─ 感動。─ 盼與家人再重逢。

【眾修女】
─ 會客鐘聲飄揚。─ 有客來訪。
─ 誰訪？─ 將誰訪？─ 見我訪。
─ 興許是我娘，帶來信鴿。
─ 也許是表妹，帶來薰衣種子。

【安修女】（凝神望天祈禱）
最是高貴聖母，心思最清楚，
展現微笑弧度，為小女子帶給天主。

【都修女】
充滿愛意的安修女，所有姊妹為你助禱，
浩瀚繁星中的那顆星，但願今晚會客者是你。

【安修女】
好姊妹，感激！

一雙雙眼神殷切盼望，一顆顆心臟懸掛緊張，院長登場。安修女，沒有改變模樣，依舊癡癡凝望。

【院長】
安潔立卡修女！

一片陽光灑落噴泉閃耀金黃。眾修女退場，拿著器物打撈泉光，而後走向墓園。

【安修女】
院長，院長，告訴我，是誰？是誰？
苦苦等候已七年，等候七年為一言，
為信箋、音訊牽！
所有奉獻為聖母，但求消前愆。

【院長】
焦慮如今焚心田，再獻聖母消前愆！

安修女彷彿受到打擊，慢慢跪地，許久才能言語。
此時，墓園傳來歌聲。

【眾修女】（安魂曲拉丁經文）
安息永恆靜，求主能賜予；
亙古永恆光，照耀永不熄。

【安修女】
院長，心平如今亦服從。

【院長】
閣下姨母，
公主尊駕來院裡，
有事與你共商議。

【安修女】啊！

【院長】
會客去，謹慎所言服從須，
須服從，聖母傾聽汝言語。

【安修女】
聖母且聽，如此而已。

【第四景：公主】
門推開，走入公主，冷若冰霜，權杖微微發亮，不怒自威，眼神向前凝望。安修女心情激動，跪於一旁。

【公主】
令尊，瓜締王子，
令堂，卡拉公主，
二十年前，撒手而去…（胸前劃十字）
託付於我，幼小子女，
所有家產，憑我處理。
今應分配，妥當得宜，
所行必須，符合正義，
此乃所擬，盡寫羊皮，
觀之審之，議之簽之！

【安修女】
別後七年又會晤，
願此聖殿能感汝，
慷慨仁慈在此處，
慈悲憐憫得寬恕。

【公主】（嚴厲）
懺悔前愆！
今日前來告訴你，家產分配憑何道理。
汝妹，安娜，待嫁新婚禮。

【安修女】
待嫁新娘？安娜，待嫁新娘？
那小小姑娘？
啊，七個年頭，金黃秀髮的小姑娘
已是待嫁新娘，祝她圓滿喜樂，誰是新郎？

【公主】
我族光榮徽，玷污毀汝手，
此人為了愛，不惜骯髒求。

【安修女】
家母之妹，鐵石心腸！

【公主】

說什麼？想什麼？
說我冥頑不靈？鐵石心腸？
甚至提及母親向我反抗？

多少夜，多少次，
迴廊宗祠曾追憶，回想昔日沈默時，
好似靈魂欲分離，相遇亡妹於太虛，
聽其哭泣青衫濕，何其苦痛悲傷至！
幻景最終還消失，對汝訴說僅一字：
贖罪！贖罪！
獻祭聖母，正義嚴詞！

【安修女】
所有我奉獻，奉獻我所有，
唯獨以此物，放下不能夠。
萬母之母聽我言，
放不下，忘不了，心肝兒！
心肝兒，心肝兒啊！
強褓嬰兒捨離去，拆散母子，
僅看一眼，只吻一次！
娘的心肝兒，心肝兒，隔千里！
等候七年等一字，這字。
心肝兒，過得如何？
心肝兒，容顏何其甜美？
心肝兒，眸子呢？
告訴我，我的心肝兒，心肝兒！

無語沈默，一片死寂。

【安修女】
為何不說話？為何不說話？
再一點裝聾作啞，萬劫不復要你罰！
聖母瑪利亞，聆聽真假，屆時審判不差。

【公主】
兩年前，孩子病入膏肓，
救他用盡所有處方！

【安修女】
孩子，走了？（公主沉默不答）
啊！

安修女昏厥倒地。姨母試圖將她扶起，以為昏厥沒有意識，卻聽啜泣，見姪女轉身面壁，對著聖母神像默默跪祈。院長帶著筆墨進入現場。安修女用盡力氣爬到桌前，手顫抖不停，勉強簽下，然後用手掩面。公主帶走羊皮紙卷，臨走前靠近，但安修女迴避拒絕。門開了，最後一瞥，姨母隱沒沉沉黑夜。看見眾姊妹在教堂外墓園，點燃燈籠散發微光，安修女不由得哭泣！

【第五景：恩典】

【安修女】
尚未見娘親，孩子啊，死亡卻走近。
兒的唇，娘還來不及親，
光澤殆盡，冷冰冰，冷冰冰！
兒的眸，美麗眸，緊閉，緊閉！
兒的手，十字放胸襟，不能撫慰娘親！
兒的魂，此身遠離，不知母愛深，
愛子情深，這娘親啊，這娘親！

但如今，化作天使我兒身，
能再目睹娘親！捨離蒼穹再降臨，
娘能感受，羽翼揮動在附近！
兒啊，是你！是兒撫慰娘親！
告訴娘，何時母子天上再相聚？
兒的唇，何時能吻親？
傷心痛苦有時盡，何日母子返天庭？
能隨大限去？
兒啊，告訴娘親，
輕輕眨眼天外星，天外星，
兒啊，以此告訴，告訴娘親！



【眾修女合唱】
好姐妹，好姐妹，
禱告聖母垂聽，
妹妹定能重拾歡喜，
聖母恩典賜予。

【安修女】
恩典從天降，剎那所有降臨，
閃閃發光，閃發光，發光，光！
我已能見，終點！
姊妹們，我好歡喜，好歡喜！
歌唱吧！身在天堂正歌唱：
聖母啊，聖母受讚揚！

【眾修女】聖母啊，聖母受讚揚！
【安修女】恩典從天降。

【安修女】
花兒好友，補償我所有不逢時的愛，
來吧，都來吧！
還有你，荊棘花刺，來吧！
你對我說：「勿忘我」？
不，我要你來助一臂之力。
（取出荊棘花刺塗抹胸前）

花兒好友請受祝福一拜，
撫慰我渡過艱難苦痛。

再次調製草藥，裊裊紫煙升起，毒藥就緒。
面向修院寢室，對眾修女拜別。

姊妹們，永別了；姊妹們，永別了！

如今一去不復返，
心肝對我正呼喚！
天外星光起滅中，
定是我兒笑燦爛！
告訴我：
媽媽，到天堂來吧！
永別了，永別！

凝神望天，喝下荊棘毒藥，臉上煥發喜悅。
生命流逝剎那間，面目掙扎，臉龐全是淚水，
彷彿出現理智的光，照亮黑夜。

【第六景：奇蹟】

【安修女】
啊！注定救贖無解！
自斷生路於滅絕！絕於宗罪不可解！
聖母啊，救我於毀滅！
聖母啊，救我於毀滅！
實因母愛，情深熱烈，遂使理智不察覺！
賜我恩典，免我葬身於萬劫，
聖母啊，救我於毀滅！

【天使合唱】
聖母最輝煌，崇高映星光，
生子以創造，育子以哺養。

【安修女】
聖母啊，贖救！
來自母親的哀求！
來自母親的懇求！
聖母啊，贖救！

【天使合唱】
夏娃失落者，而汝回復初，
天門再開啟，星域得以入。

【天使合唱】
貞潔女皇！聖母瑪麗亞！
孩子向前邁進一步！
純潔母親！聖母瑪麗亞！
孩子向前再進一步！
大衛之塔！聖母瑪利亞！
孩子向前更進一步！

天使聚集修女院，微微光芒中，金髮孩童隨著聖母逐漸出現，愈來愈明顯，聖母放手讓孩子奔向母親。安修女剩下最後一口氣，擁抱孩子在懷裡，遂無氣息。光，照亮了滿滿虛空！



（幕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