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與火」         姚遙崤

        俗話說：「水火無情」，  又說「水深火熱」， 可見人們對水火的破壞力是極為恐懼的。

            水是一個非常特殊的化合物，它除了油脂和金屬以外幾乎能夠溶解任何物質，這對生命的的形成及新陳代謝作用至關緊要，植物需要水和二氧化碳由光合作用合成糖類，動物的細胞則要從水裡面濾入養分及氧氣，濾出癈氣二氧化碳和癈物，所以説生命沒有液態水是無法成形的 （也許有生命可以存活在其他的液體如酒精或液態甲烷裡，不過這要比在水溶液中存活要困難得多了，再說科學家們還未發現有如此的生命）。 因此天文學家在衡量一顆星球上有無生命時都看液態水是否能夠存在來做決定。

            水還有一個十分奇異的特性，密度最大  －  也就是說最重的時候，是在3.98攝氏度，於是在液態水冷凍結冰的過程中4度的水就往下沉，所以冰也就從水面結起，常常湖川的底部就避免凍結了。 如果水沒有這個特性我們可以想見陸地上或淺海區的生命恐怕就無法存活，當然地球上也就不可能發生高度的人類文明啦！

            在三態的轉換中水都需要吸收或散發熱量，水分子吸收和儲存熱量的能力極強，因此從氣態變回液態時可以釋放出大量的熱能，蒸氣機的發明和其功用就是基於這個原理。 同理從固態化為液態時也得吸收許多熱量，這就是為甚麼化雪的時光要比下雪時更冷的原因。

            地球表層由於板塊移動及碰撞，造成了高山和高原地形，然而由於水的作用又把它們磨平。 水冬天結凍時體積漲大，岩石被撐裂成片，然後風吹雨打把土石流衝向河川，最終到達海洋造成沖積新生地，千百萬年以來地貌的變換水是極大的功臣。

            水的益處如此多，害處呢？ 最常見的自然是洪水。 一公升的水重一公斤，一立方公尺就重一公噸了。 想想看幾萬公噸的水以高速衝過來，人類的建築物當然就所向披靡啦。 還有人類不是水生動物，淹在水裡即使會游泳久了亦然會沒命的。 所以對人類的大災難之一洪水莫不首當其衝了。

            其實水能造成的最大災情並非多量的洪水，而是沒有水的旱災。 人類自從發展出農耕文化後，對水的期望是無以倫比的。 一旦久旱不雨則農作物無收，赤地千里，滿目餓殍的現象不知道在歷史上發生了多少次，許多的政權也因此被顛覆。 不過不單是農耕社會，游牧民族也無數次的被迫南下侵略，造成了大社會的動盪及變遷。 其實從遠古來講，要不是非洲東北部因為地殼分裂昇起了高山，阻擋水氣西移因而氣候變乾旱，使得非洲雨林縮減，人類目前很可能仍然躲在樹幹上啃樹葉水果呢！

            火和水完全不一樣，不是一種物質而是激烈氧化發生燃燒的現象。 氧氣是屬於相當活躍的元素，可以和許多其他的元素結合（我們稱之為氧化），水就是一個氫氧化合物。 由於碳元素也非常活躍，含碳量極高的木材及已經石化的煤碳因為可燃點低，就很容易地燃燒變成二氧化碳，火即是這個釋放出化學能的過程。 此外氧遇到輕金屬如鋰、鈉、鉀時氧化的過程會很激烈爆炸燃燒，遇到稍重的金屬如銅、鐵、銀時就和緩許多不燃燒只產生氧化物而已，遇到更重的金屬如金、鉑就不發生氧化的作用了，因此金子在常溫下是不會變質的。

            有的人類學家認為如果人類遠祖沒有掌握用火的方法的話大概早就絕滅了。 我們被迫從樹上下地，既無利牙尖爪，又跑不快，只有做些撿食動物殘骸的勾當，等到群居在山洞中發現火能夠晚上照明及取暖，還可以威脅猛獸，生命的安全保障才大大的增強，其後又發覺獸肉被火烤熟後既容易嚼碎還更加好吃！ 隨後又有人發明了鑚木取火的方法，火就變成了人類生活上不可少的伴侶，由於熟食成了常態易於消化，小腸就逐漸縮短了三分之一，節省下來的能量就被用在增長大腦的容量上，人類於是就變得更聰明更活躍了，最後終於進化成了主宰世界的萬物之靈，火的幫助是絕對無法否認的！

            等到人類發現燒煤能夠熔化銅鋅等金屬造出了青銅器之後，武器方面的精進就飛躍了一大步，所有的毒蟲猛獸都不是對手啦。 後來進一步發明了冶鐵術，於是天敵只剩下自己了，人類的殺戮性從此無以匹敵，成了地球上最恐怖的動物。

            火除了大大地造福了人們以外，還有一種神秘的吸引力。 心理學大師「佛洛依德」 (Freud) 就提出人類生命本能 (Life Instinct, Sexual Instinct or Eros) 和死亡本能 (Death Instinct, or Aggressive Instinct) 的理論，人類心理的活動都受到這兩種力量的牽引，也就是說人們有想要活下去的理念，可是也一直內心潛伏著響往死亡的動力，因此對於破壞力強大的事物都有著深厚的吸引作用。 火的毀滅性絕對是毫無疑問的，於是我們看到大火焚燒時都不免興奮和激動，所以常常去遠遠觀看房屋失火或電視上飛機失事的場面都是人山人海，不相信嗎，還記得小時候大家都喜歡玩火柴麼？

            此外人們在電視上看到火山爆發或者森林大火的景象，除了心悸之外是不是還有一分激奮感呢？ 每年美國加州秋冬之際就會發生山火 (注一)，看著紅熋熋的大火從山腰漫延向坡頂，尤其許多的豪宅也跟著付之一炬之時，心裡那份難以描述的希望電視多放映一下的意願，雖然難以説出口，似乎總壓在每個人的心頭吧。

(注一) 近日澳洲發生大山火，連續焚燒了幾十天還沒有熄滅。 救火人員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有一群大鳥竟然會用爪子抓住餘燼未滅的樹枝，丟到乾草叢中引起另一場火頭，於是它們就可以趁機捕食驚飛的昆蟲以及燒死的動物了。 由於這些被原住民稱之為火鷹的傢伙助紂為虐，因此山火到處衍生，極難撲滅。 看來世界之大真是無奇不有，動物為了生存居然會學到了如此的技倆，可見大自然是一個極為聰慧的個體。       

            可是水就缺乏如此的吸引力了，雖然水的毀壞能力也極大，人們對於發洪水的時候就興趣缺缺啦，恐怕是逃都來不及呢。 歷史上在波斯曾經出現過一個拜火教，信徒眾多，大家盤膝坐在地上，面對一堆燃燒的柴火，兩手張開手心向天，手指不斷抖動像火在燃燒時一般，口中唸著經文：「生亦何歡，死亦何懼⋯⋯ 」！  不過好像沒有聽説過世界上有拜水教的。

            水和火都是我們生命中不可缺的要件，水能滅火，火也能把水燒乾，兩者相生相克，又相輔相成，要是沒有水跟火的起作用，地球上的生物鍊或許就無法成形了。 舉個例子說，在大西洋海底存在著一系列的火山，不斷地噴發出火紅的岩漿，與海水接觸之時就產生了生物生命所需的養分。 這些養分被浮游微生物  (phytoplankton/zooplankton) 吸收它們就瘋狂地成長。 如此的現象在全世界各地的海洋中時時都在發生，最高時期1／5 的海面都能被它們覆蓋。 於是食物鍊就開端了，蝦米以它們為食，小魚吃蝦米，大魚吃小魚，人類也就有魚吃了。

            再講一個有趣的事實。 人類大約在一萬年前於米索不達米亞平原馴服了小麥，一千年後就由地中海傳向西，遇到了火，於是變出了麵包；向東傳遇到了水，就變成了饅頭和麵條，因此東方人就吃不慣西方的食物，西方人也受不了東方人的吃食，就像水和火一樣不能相容啦！ 有人或許會抗議說我們不是也有燒餅嗎？ 其實燒餅是相當後來才傳入中國的，大家當初稱之為胡餅呢。

這個世界就是如此地奇幻吧。 

                                              2020年 4月于華盛頓DC

            此文刊登於2020.09.26 華府新聞日報文繫中華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