奧地利    半千叟  姚遙崤

        華老大個子高高大大的，面孔白淨，是一個相當英俊的男人，不管到那裡都有一些人圍繞著他，因此大家都叫他老大，但是很難相信他居然自己說有兩個爸爸和三個媽媽！

            原來在二次大戰時，他的生父是個奧地利的猶太人，且擁有貴族血統，為了逃避希特勒的迫害，跟許多其他的猶太人一樣地逃難到上海。  在那裡遇見了他的生母，結了婚生下了他。

            在他兩歲的時候他生母患急病走了，她的一個手帕交就收養了華老大，老大的老爸就此失了蹤，養母帶著他遠走延安，在那裡遇到了一個共產黨軍官嫁給了他，於是老大就有了第二個爸爸。 養父軍旅爭戰多年，大陸解放以後升到了將軍，住在北京。 所以華老大進了高幹的子弟學校，他說李先念的兒子還是他乒乓球雙打的夥伴。

            老大也許有剋母的命，養母在他十歲的時候又因為車禍過世，將軍養父又結了婚，於是老大就有了第三個媽媽，他們仍然撫養他長大，視他為己出。 由於他一直在北京長大，所以一張嘴一口京片子，谁都猜不著他老兄是半個奧地利猶太人。

            人生的際遇確實是難以捉摸的，在華老大十七歲的時候他的命運轉了一個大灣，他從來沒想到奧地利生父的弟弟打聽到有他這個人，竟然蹍轉找到了他，不久後幫他辦了認祖歸宗的手續。 又因為叔叔已經移民歸化成美國公民，他也就順理成章地拿到了美國的綠卡居留證，二十歲的老大就來到了彿羅里達州立大學唸書了。

            一表人才的華老大祖傳的音樂細胞讓他唱起歌來餘音繞梁，並且他還是空手道跆拳道的黑帶高手，不難想像身邊女孩子衆星伴月似地圍著他打轉了。 他叔叔給了他一筆錢作為唸書的學費，日常的零花費用不太充裕老大就在一家比薩店當跑堂，他長得俊所以小費每天都是麥克麥克。  美國女人比較開放，看到心儀的男人主動追求的不乏其人，因此女顧客們對他拋媚眼的多得是，有天晚上他竟然拿到了七個女人給他的電話號碼。 不用說他的女人就像走馬燈一般三天兩日就換手了，奇怪的是跟他要好常在一起的兩三個都不是十分漂亮美艷的女人，後來我和他比較熟悉以後他才告訴我其中的原由，想不到的是他天生異稟，所御的女子一定要能和他配契無邊的。 他告訴我以他的經驗，外表美麗的佳人在床笫之私上大都性趣不高，可能是專注外表忽略了內涵了，反而是面貌普通的女人更能盡情享受魚水之歡，他老兄盛愛此道，當然捨熊掌而取魚啦！

            和他熟稔起來之後得悉他的身世之謎後，我就稱呼他 「奧地利」 而不名了。 「奧地利」 其實跟我是不打不相識的朋友。 我也是空手道的黑帶，下班後在大學裡義務地開了一班，有三十幾個學生。 有天下課後 「奧地利」 跑來找我比試 (俗語說的踢場子)，跆拳道以剛猛見稱，尤其後旋踢最為厲害，如果被踢中多半會趴下爬不起來。 我和他較勁時就特別注意他的動作，果不其然幾招過後他就使出了這一招，我閃避了幾次，就在他第四回使出這招的時候，我就地一滑衝進他的胯下，使了一招虛招葉底偷桃 (如果真的出手了的話他老兄就會受傷了)，他驚叫了一聲，我就站起來說比試到此為止吧，大家不分勝負。 從此以後他就常來我家一起切磋練功夫，由於我已婚他單身的關係自然留下來吃飯，如此成了好友。

            有一年來了一個新生是在美國土生的華裔女孩子 (所謂的American Born Chinese - ABC)，不同於其他新生的是她居然是美國現役軍人，軍階是下士，由軍方付費讓她唸大學，拿到學位就可以參加軍官甄試，通過的話就能升任少尉。 那時一般的中國學生絕大部分都是從台灣或香港來的大學畢業生，到美國來唸研究所。 像 「奧地利」 這樣從大陸來唸大學部的只有他一人，如今那個女生也是無獨有偶的讀大學部，於是兩人很快地走到了一起。

這女生也練過空手道，不過只是初入門而已，於是她加入我的班練習，「奧地利」 更是義務地教導她跆拳道的招數，如此一來兩人很快地就形影不離了。 他也開始疏遠另外的洋女朋友，因為他說這個女孩比任何他遇到過的女人都棒，不過我實在看不出來她年紀輕輕的居然牀上工夫十分了得，而且還是老中，大概是人不可貌相吧。

有一天 「奧地利」 來跟我講他接到一封信說他在奧地利國的祖姑婆去世了，把一棟古堡遺留了給他。 我恭喜他這下子可成了百萬富翁了，他老兄卻愁眉苦臉地說這棟古堡算是國家級保護的古蹟，不可以隨便私人買賣的，但是屋主卻要負責維護，他一個窮學生那裡有錢負擔得起這一大筆額外支出？ 律師告訴他可以把古堡變為收費的博物館，找專人打理，或許是一件財源。 「奧地利」 盤算了一下覺得這不是一件好事，他老兄懶散慣了，如今弄了一個金緊箍掐在頭上，弄不好還得背負一身債務，這樣的把戲幹不得。 最後他決定把古堡捐贈給國家，奧國政府付錢讓他飛去首都辦手續簽字，還發給他一張褒獎狀，當然他也跑去 “他的古堡” 遊覽了一番，回來後拿了一大疊他照的相片給我瞧瞧。 古堡果然莊嚴華麗，最下層還有一大間牢房 (Dungeon)。 我取笑地說他要是果真成了主人的話，牢房可不就能用來關不聽他話的女人啦，他瞪了我一眼說他愛女人還來不及，才不會做這種虐待女子的事的！

於是 「奧地利」 就經歷了三個月的百萬富豪生涯啦。

我後來調到海外任職，還跟「奧地利」通訊連絡，他大學畢業後跑到加州聖荷西做事，我常有機會經過北加州，有好幾次同他見了面吃飯聊天。 這老兄仍然是那副調調，女朋友一堆子，可是都沒有長性，我問他那個女空軍如何了？ 他說離開彿州大後就沒有連絡了，不過她是他一生中唯一 “愛過” 的女人，我就追問為什麼不娶她呢？ 沒想到「奧地利」回答說，越是愛的女人越不能和她結合，否則就會像孫悟空一樣地戴上了一個金箍咒一輩子脫不了身啦！ 看來「奧地利」不是做好丈夫那一類的人，好在世界上這樣的人只是少數，不然許多女人就會找不到老公了！

有一次「奧地利」告訴我他或許會回他的祖國奧地利，因為他是唸商學系的，那裡的親戚有些事業希望他去參與打理，唯一苦惱的是由於形象的緣故可能必需要娶個老婆，他老兄很捨不得放棄黃金單身漢的快樂生涯，所以相當苦惱，問我該怎麼辦？ 我說你在中國生活了二十年，多少瞭解一些傳統禮教中 “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的觀念，再說奧國親戚的家族事業將來終究要面對傳承的問題，沒有子嗣恐有後患。 他考慮了許久還是決定 “血濃於水” 回奧地利去了！

幾年以後他來信說家族企業搞得風風火火，相當有成就感，也終於無奈地娶了一個老婆，從他寄來的照片看來，他的那口子也還是以他一貫選女人的標準來找的，面貌普普通通，然而身材的確是不壞。 俗語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在「奧地利」的身上可以說是完全得到印證啦！

                                        西元 2018 年 2月 2 日 于 休士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