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桑        半千叟  姚遙崤

          二次大戰以後， 美國在許多國家都設置了基地駐軍。 於是駐在國的人民多數圍繞著這些基地開設商舖， 除了餐飲業，土產舖，服裝業之外， 最多的自然是情色業了。 當然他們不會直截了當地名稱為妓院， 大都是以按摩院或啤酒館來掛羊頭賣狗肉一番的。

            雖然這些啤酒館的後台老板常常另有其人，主持業務的多半是些半老徐娘，從前也許是做小姐的，後來積蓄了一點錢就作此營生啦。 小姐們通常叫這些徐娘 「媽媽桑」，顧客們也都跟著如此叫了。

            我曾經在好幾國的海外美軍基地裡服務過，見過不少媽媽桑，可是真正地只遇到過一個  「爸爸桑」，而且這個 「爸爸桑」 還曾經是美國白人工程師。

            我在70年底被美國國防部派任到空軍在菲律賓克拉克基地當工程師，剛去報到時機構就讓一位同僚帶領我進入情況，幫助我在基地外租屋，開車帶我熟悉基地的內外環境，辦理一切手續等等。 他自然也介紹他老婆給我認識，我沒想到她竟然是菲律賓人，長得不怎麼樣，談吐相當粗俗。  比較熟了以後他才告訴我她以前是在啤酒館跳舞的舞孃，也就是做小姐的。  美國人好像不像我們老中一般，不太輕賤這樣的女子，玩出感情來照樣娶回家當老婆， 不過他們倆生的一個兒子倒是長得白白胖胖地像貌還不差。

            時間一愰半年多就過去了，有一天這位老兄跑來對我說他有計劃想要頂下一家啤酒館，我有點吃驚想不到他有這個點子。 他還邀請我一起投資，這下子我真的嚇了一跳，他看到我沒有正面答覆就說，這不過是一個商業行為，表面上看起來是在剝削那些可憐的女人，深一層看其實是在幫助她們，給她們一個就業的機會，否則這些女子很可能都流落街頭了。 他又說商業行為是商家有商品賣給顧客，女孩們沒有其他的求生技能就交易她們的身體，所以從這方面來看也是各取所需，「爸爸桑」只不過是賺取管理費罷了。  對他這番歪理我也無話所駁，只是一方面受中國傳統教育的影響，再方面實在無法接受抽取那些苦女的辛苦皮肉錢的事實，當然只好對這建議敬謝不敏了。 他老兄後來找到一個美軍士官一起投資開了業，白天啤酒館由他老婆駕輕就熟地管理，他一下了班就去那兒，正式做起了絕無僅有的 「爸爸桑」 了。

            美國人的想法就跟老中不一樣，同事們好像半點也沒看低他的樣子，大家下了班還結夥去他店裡喝啤酒，我有時也偶爾參與替他捧捧場。 店主是他老婆的名義因為外國人在菲律賓是不允許開店的，於是他老兄就很開心地 enjoy 這個新頭銜了。

            如此又過了兩年，美國國防部有規定在海外基地服務的文職人員不允許在同一地點停留超過五年，以防止人員不肯調回美國，因為海外優惠極多，願意來的人不少，這也是給別人一些機會, 所以時限一到就得回歸以前在美國本土任職的機構。 他老兄五年期限到了該回調了，大概他 「爸爸桑」 真的幹上癮了，不願意回國，申請延期沒有批准，竟然決定辭去正式的聯邦政府文職人員的職務，留下來繼續當他的 「爸爸桑」 了，這真正是跌破了大家的眼鏡！

            我離開了克拉克基地以後就沒有 「爸爸桑」 的消息了，多年後菲律賓馬可仕總統被人民運動推翻逃跑到夏威夷，後來繼任的總統柯拉蓉下令關閉了美軍的克拉克空軍基地和蘇別克海軍基地，如果 「爸爸桑」 還在那裡的話也恐怕一定要被迫離開菲律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