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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莉莉絲(七十三)
2006/06/12 02:31:13瀏覽765|回應0|推薦6

今晚是耶誕夜,也是『艾方斯』時裝公司的重要一役,珊曼莎特別把服裝發表會訂在這天晚上,為的就是吸引媒體的目光﹔但是,在『白卡蒂』的展示會現場,即使已經過了晚上六點鐘的開場時間,卻始終看不到任何的觀眾。

怪異的是,竟然連評審也沒有來。

她被背叛了第三次。

「噢,這是──」吉若汀驚慌地望著舞台下那空無一人的空曠座位,她的呻吟在偌大的室內,變成無望的迴音:「天吶!為什麼會這樣?」

珊曼莎驚得呆了,她的心裡充滿了悲愴,嘴裡不住地喃喃道:「是他……是他做的,他只想要毀掉我的事業。」

「『他』?」吉若汀瞭然地怒道:「那個男人為什麼要──」

珊曼莎茫然地搖了搖頭。

在她最脆弱的時候,西蒙所做的卻是毀滅她、讓她無法完成自己的夢想,還連帶地侮辱了、踐踏了她的自尊﹔在這一刻,她的心冰寒,眼中甚至連一滴淚也流不出來。 

過了幾分鐘,珊曼莎在眾人皆明的情況下,坦言告訴員工她的決定,而每個人的反應都誠如她所料,有人打算轉業,有人打算換個老闆另謀生路,也有人站在她這邊,想跟著她繼續開業──史黛西、卡拉和吉若汀都願意跟隨她,特別是吉若汀,更鼓勵她自創品牌,走出『艾方斯』的陰影。

「我會想辦法募集資金,以英國蓬勃的時裝業來說,出資人應該不難找。」她像是自我安慰似地說。

但是在心裡,她否定這種可能性,並且思考未來該怎麼走下去﹔然而,現實的遺憾擊倒了她,她的腦海一片茫然。

終於,所有的工作同仁都離去了,只剩下她一個人,面對這挫敗的場景。 

她的感情成了碎片,覺得受到了背叛,心中熊熊燃燒著復仇的慾望﹔她想過西蒙可能採取的各種可怕的手段,為了他,她的人生分崩離析,似乎一切全都超越了她的能力控制之外,現在他竟然殘忍地毀了她的事業,企圖讓她仰賴他的慈悲,只為了他那個自私的目的……要她當他的情婦,聽他的命令行事,並且永遠活在他的掌握之下。

驀地,在空無一人的後台,珊曼莎跌坐在一堆亂七八糟的殘破布料之上,她脆弱游絲的控制力完全繃斷了,面對這種悲哀,她將臉埋在手中,再次嗚咽地哭了起來。

在這個時候,西蒙已經來到了『白卡蒂』,他本來想要來安撫她,就像以前一樣,提供他的資助和撫慰﹔然而,再度看見她的時候,她的表情卻十足充滿了憤怒。他走向她,表情堅定,似乎早已料到她的爆發。

「你卑鄙!」她擦乾眼淚,憤怒地喊道:「我們有過承諾的,你答應我要讓我公平地參加今年的時裝競選大獎,你答應──」

「珊曼莎……」西蒙的聲音變得輕柔如低語:「我沒有選擇,只有這樣,妳纔不會從我身邊飛走。」

「你騙了我!」她喊道,似乎這句話可以刺傷他。

他柔聲說道:「是的,我撒謊,但我無法阻止自己來這裡見妳。」

有那麼一刻,她輕視他所有的一切──他英俊的臉,他昂貴的西裝,以及他虛偽的關切聲音。

「你對我撒謊,你承諾過讓我參加這次的時裝比賽,可是你卻故意收買了評審,還收購了所有入場的門票,就為了如此羞辱我。你是個騙子!騙子!」她喘著氣道,用言語打擊著他。

「我──」他手足無措,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所愛的女人。「我做盡了各種壞事和蠢事,在這個令人痛苦的世界裡,我從不曾感覺自由,如果妳因此而恨我,全是我自己所造成的。」

「後悔總是太遲,西蒙,總是太遲。」

「珊曼莎!」

西蒙用雙臂用力緊抱住她,力量之大,好像是垂死之人正拼命緊抱著潮水中正要漂走的浮木,又好似正拼命尋求救贖的罪人。

「對不起,我只是……只是……」

可是她卻甩開他的雙臂,掙脫了那種束縛和柔情,因為她已學會了幾次痛苦的教訓,所以更能以超然置身事外的眼光來看著他。

她終於輕嘆:「太晚了,你曾說過我像『莉莉絲』──是的,我也認為自己很像她。故事中說她離開了伊甸園,有兩種結局:一是她和魔王在一起,也變成了魔鬼,另一個則是她最後沒有選擇和魔王在一起,她是驕傲的女人,所以去了世界的邊緣,想要找回她身為女性的自尊──我已經選擇了我的未來,誰也無法阻攔我,就算是魔王本身也一樣。」

「請妳原諒我,」西蒙說,聲音微顫,近乎哽咽:「以上帝為證,我會那麼做,只是因為我想要得到妳……因為我愛妳。」

愛和慾望,就像路加福音中,十二聖徒中的治療者所說過的那句話:「他的罪,儘管很多,但已獲得原諒,因為,他已愛得太多。」

「你愛我?」

他的聲音平靜如祈禱:「是的,珊曼莎,我從遇見妳的那一刻就愛上了妳,因為我們有著同樣的靈魂;就像那天,我看見妳眼中那種壓抑、自制和痛苦,我發現妳其實和我一樣,都在追求著能夠超脫命運束縛的因子──傑森.艾方斯給予我誓言和承諾,我一生都感受到他的那種無情和命運的驅策,他逼迫我履行對於艾方斯家族的責任,而我也為此感到痛不欲生──直到我遇見了妳。」

「所以,你也想要我跟著你一起痛苦。」

「戀愛本來就是件痛苦的事。」

「不,愛情從來就不痛苦,只是太過於變動不居,就像人生一樣;我曾經愛過你,西蒙,現在我已經忘了那種感情,可是我會永遠記得那種快樂──把它當成一種人生的回憶,其實也不錯。」

「我對妳的心意從來就沒有改變過。」

「可是我變了──因為那種愛情從來就不持久,它太過於無常,所以我的心早就死了,或者是已永遠遺忘在紐約──我所深愛著的男人只存在於那七天的夢境裡,之後他就被我遺忘了、消失了;或許他只是活在我的夢中,從來也沒有存在過。」

珊曼莎哀傷地說道:「我在紐約做了一個美麗的夢,夢醒後,我纔發覺那個夢並不存在於現實,我也只是一個錯把噩夢當成現實的傻子。」

「為什麼?」

「因為我愛我父親勝過任何人,而你卻害死了他……我愛我的孩子勝過任何人,你也害死了他……或許我更愛我的自尊,我想要找回自己生活和創新的初衷,我無法忍受我所愛的男人企圖剝奪我最後的、唯一的希望,最後還無情地毀了我的一切。」

這句話讓他好似受了一記致命打擊,他冷靜自制的盔甲散落一地,這是他無可否認的罪,也是他一手促成的結果。

西蒙停頓了好一會兒,終於坦誠說道:「我從來沒想過要傷害妳。」

「我知道,可是正如你所說過的,我將永遠無法原諒你。」

「妳──」

珊曼莎看著西蒙,驀地在他灰敗的瞳孔中看見了自己的剪影,她看見了一個法官──那個法官判決了他極刑,因為她已清楚地看到他的未來:在他身邊的人都離去後,他依然會孤獨地活著,他知道她仍在世間飄泊、追尋夢想,卻永遠會拒絕和他相見;他將茍延殘喘地度過他的餘生,因為他的刑罰並不是死亡,而是永不歇止的噩夢──審判結束了,他已得到他應得的判決,而她也是。

她繼續看著這個甚至在她恨他時,也依然深愛著她的男人。

終於,她看見了他真實的內在:不是冷酷、不是無情、不是野心家、不是罪人,只是一個犯了許多錯、並為這些錯誤不斷付出慘痛代價的愚蠢男人,只是另一個比一般人更渴求著愛情和溫情的男人,只是艾方斯一族許多犧牲品當中的一個;有時候,一個人最糟的結果並不是死亡,而是活著忍受自己的所作所為,或者是恆久處於自己無能為力的後果之中;每當他從夢見她的噩夢中醒來,他將活在一個噩夢永不終止的現實裡,永遠也得不著平靜,永遠。

永遠。

記得他曾經說過,愛情也許是介於無常和永遠之間的代名詞。

但,那是存在於紐約,存在於她所深愛著的男人身上,那是一個停頓在時光之中的男人,一個處於自我矛盾之中的男人,他受困於過去,癱瘓於現在,無法想像未來,只因為所有的夢想都已死去了,他成為了一個空心的人,沒有半點活下去的希望。

終於,他哀傷地說:「沒有妳,我活不下去。」

「你會活下去的。」

「請妳別離開我。」

「你不是那種男人,你從不懇求任何人,西蒙。」珊曼莎苦澀地笑道:「不要作違心之論,那只會讓我更輕視你。」說完,她就離開他了,而且是永遠地離開,永遠都不再回顧那段無常的戀情。

西蒙的表情變得死寂,試著消化這個痛心的結果﹔他臉上的表情是無法掩飾的絕望和渴求,那也是她最後記得他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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