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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4/02 00:00:23瀏覽810|回應1|推薦49 | |
清河縣(今江蘇省淮安市淮陰區)的某甲,他家的大門前就是大河(應是淮河無誤),沿岸以及住家周圍都有翠綠的楊柳環繞,就像是個隱士隱居之處。某甲有一個女兒,十五歲那年就許配給了某氏,夫家就住在某甲家的下游不遠處,搭個小船沿河上下,一下子就可以抵達(註),女兒回娘家探望父母也很方便。
從臨清縣(今山東省聊城市轄臨清市)來了一位客人,送給某甲一隻有著雪白的長毛、雙眼一金一灰藍、模樣像獅子的貓,說:
「這貓叫做『金銀眼雪貍』,是最難得的品種。」
某甲見這貓果然溫馴得很(註),吩咐家人買了鮮魚來餵養牠,全家人都很喜愛這隻貓,連嫁出去的女兒回娘家時也要將貓兒抱在懷中疼愛一番,捨不得放牠下來。然而這隻貓卻不將某甲放在眼中,經常欺侮某甲。比如每當某甲烹煮好一碗豬蹄羹、一條魚以及蔬菜、野味等菜餚,還來不及盛放到碗盤中,那隻貓必定搶先偷吃,留給某甲的只是一桌的殘羹剩肴。
一個夏季酷暑的夜晚,某甲剛洗完澡在院子裡乘涼,一段時間後感覺有些困倦,便回到房內,掀開了床帳剛躺上床,就感覺到背上有什麼東西濕濕黏黏的,並且非常的臭,趕緊點亮燈燭查看,居然是貓便便!氣得某甲趕緊呼喚僕僮打水前來洗刷,自己也重新再洗了一次澡,忙活了大半夜,又擔心這貓又會偷偷亂便便,整個晚上都驚慌失措,因此覺也睡不安穩。
有一天,一大早某甲起床後,換上了一身嶄新又漂亮的衣服與帽子,腳步輕快的出門要去向家有喜事的朋友道賀。才剛抬腳要跨過門檻(註),忽然門上有水澆了下來正中某甲的腦袋、淋得身上都是,臭得實在令人無法忍受。某甲抬頭查看,則那隻貓正站(註)在門的上方尿尿!某甲只能換了衣服再出門,然而這是一件舊衣裳,自然沒有隻前那套新衣的光鮮亮麗了。
從此以後,某甲變得非常討厭這隻貓,將牠轉贈給別人,但沒過多久貓就自己回來了。就算是將貓送到十幾里外的人家,等到送貓的僕人回來時,那隻貓卻已經在廚房內舔食著羹湯菜餚了!而某甲用盡了各種方法,都無法將這隻貓趕出家門。
這一天,貓又惹毛了某甲,某甲憤怒至極,命僕人將貓的腳綁在了木板上(註),連木板帶貓丟入門前的河中,讓貓像野鴨似的隨著洶湧的河水順流而下(註),很快的就漂走了。家人們對於某甲如此決定都私下議論批評太過殘忍,卻也都暗自慶幸這隻成天與某甲作對的貓終於離開,不再回來了。
過了幾個月,某甲乘著小船前往女婿家找女兒聊天,一進門就見到那隻貓安然無恙的在女兒家的庭院中玩耍,自己的小外孫正拿著頂端繫著破布條的竹竿逗著貓(註),貓來回撲跳,看似非常的溫馴(註)。女兒見父親來了,高興得笑著出來迎接,某甲問:
「這隻貓怎麼來的?」
女兒說曰:
「說來也真是奇怪!某月某日,有一塊木板飄來就停在我家門前不動,聽見聲想我靠近一看,木板上居然綁了一隻貓,再仔細一看那貓的毛色與模樣就是我們家的那隻獅貍,就趕緊將牠救了下來,餵牠吃魚後,貓就依偎在我身邊不肯離去。女兒正打算派個人去向父親您稍個信說貓在我這兒呢。」
某甲這才將這隻貓在家中的惡行惡狀都對女兒說了,大家聽了都很驚訝。
正當大家在七嘴八舌的討論時,貓突然跳入某甲的懷中,好像是認出了舊主人的樣子,發出嗚嗚吚吚的聲音,在某甲懷中偎倚磨擦著。某甲見狀也重新生出愛憐之心,伸手輕輕的撫摩著貓。哪裡知道,貓趁著某甲轉頭看向別處之際,忽然跳起張口緊緊的咬住了某甲的咽喉,無論某甲如何掙扎貓就是不肯鬆口住了,家人也爭相上前搶救,情急之下各種傢伙就往貓身上招呼了下去,雖然將貓給了結了,但某甲也因為傷重、當場氣絕身亡!女兒認為父親的過世都是因為自己救回了這隻貓的緣故,一時想不開,半夜趁人不注意時就上吊自盡、身死殉父了!
唉!這隻貓一定是前世與某甲有著極大的怨恨。然而報復就報復,為何要以如此離奇又狠毒特的方式?
----- 偶素分隔線 之 備註 -----
註:「一第可杭」,「第」,待查;「杭」,古同「航」,渡河。
註:「馴擾」,馴服柔順。
註:「閾」,音「玉」,門檻、門;界限、範圍;動詞時為限制。
註:原文影印掃描檔,此處「貓」字後有一 〔左足右需〕字,音義待查。
註:原文是「釘」,有點狠……
註:「鳧」音「浮」,野鴨,狀如鴨而略大。體長二尺許,嘴扁,腳短,趾間有蹼,翼長能飛翔,常群居於湖沼中。
註:「杪」,音「秒」,樹枝的細梢。
註:「循良」,善良、奉公守法。
----- 待續 -----
改編自 《夜雨秋燈續錄》
原文:
《夜雨秋燈續錄》.卷二.雪貍
清河某翁,家門臨大河,綠楊環岸,頗似隱居。有女,及笄適某氏,即家之下流,一第可杭,歸甯甚便。客有自臨清來者,惠一獅貓,曰: 「此金銀眼雪貍也,最為難得。」 翁視貓果馴擾,呼魚飼之,一家憐愛。其女偶歸,見而抱於懷,亦把玩不置。然貓常侮翁,翁每烹一蹄羹、一魚及蔬菜野味,未及登盤,貓必先嘗,狼籍僅賸其殘。 一夕盛夏,翁新浴納涼,既倦詣闥,進帳甫臥,覺背上有物水然沾濡,臭穢殊甚,燭而睨之,貓之遺糞!呼僮盥濯,張皇終夜。 一日晨起,翁著嶄新美衣冠翩然出門,將賀友家喜慶事。甫履閾,忽門首有水澆其首,淋漓滿身,騷不能耐,舉首視之,則貓 〔左足右需〕其顛而遺溺焉!因更衣復出,然已舊裳,黯淡不如從前之華粲矣。由是遂惡貓,轉贈他家,少刻即返。送至十餘里外,迨使者歸而貓已在竈下啖羹汁矣!百計驅之不能去。 一日又犯翁,翁大怒,命以木板釘其四足,棄門前怒流,泛泛若水上鳧,傾刻東下。家人雖私議翁忍,然深幸惡物之永離也。 踰數月,翁偶乘扁舟詣女家閒話,入門即見貓在其庭固無恙,外孫稚子方以敗絮繫竹竿杪與貓戲,貓往來撲跳似極循良。其女歡笑出迎,翁問: 「貓何來?」 曰: 「大奇!某月日,一浮板至門首停泊不去,趨視一貓釘其上,辨其毛色乃吾家物,救而拔之,飼以魚,依依不肯去。兒正擬信知家中耳。」 翁乃屢述貓之惡蹟,一家駭異。正喋喋間,貓遽躍入翁懷,似識故主,嗚嗚吚吚,偎倚磨擦。翁亦憐之,以手撫摩。忽乘翁他顧,遽騰起痛囓翁喉不肯釋,家人爭救、器械爭下,貓斃而翁亦氣絕矣!女慟父亡,亦於深夜自縊以殉! 噫!貓與翁前生必大有怨毒者。然報則報矣,何其奇而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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