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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的天使阿康
2018/01/28 21:39:56瀏覽1626|回應1|推薦17

康走了,天上又添了一顆閃亮星星,就在德雷莎修女身旁。

記得李哲修神父在我的婚前道理課時曾深深讚道:「康,是上帝派來的婢女,手中點著蠟燭帶著光。」

我不知道該用什麼情懷面對康的離去?面對一個終其一生,用歌聲、笑聲、雙手,溫暖社會的偉大心靈。我只知道:不應該是眼淚!

大二那年,我在耕莘文教院,認識了康。

馮允文神父成立了首屆天主教大專青年服務中心,我們都是成員之一。除了聖誕、復活等大節日外,以每年寒暑假主辦的「天主教北區大專幹事訓練營」,為最重要的任務。康是成員中年齡較長,才情特別高的成員,加上心思縝密,最難的工作都被她攬了去。

年紀還輕的康,已宛如一面明鏡,什麼是奉獻,領悟得比誰都透亮!

記得關西幹訓營那回,有一天早禱地點選在河邊,從營區要走一段石子路才能抵達。就在前往途中,我突然發現,康正以極快的速度從我身邊走過,正想追上前去打招呼時,她已經在一個留著短髮,長得很不起眼的師院女生旁停了下來。這個師院女生,幾天下來沒交到什麼朋友,形隻影單。那天早禱,康一直站在她身旁,和她一起禱告、一起行路。康一生行事,總讓人感覺得到溫度。

大學畢業後,康留在耕莘當秘書,之後回到家鄉高雄教書。有回想去找她,她沒空,說要去燕巢幫學生蓋雞舍。十幾年前我去金門為藝文老師做研習,主辦研習的校長,帶我去一家餐館用餐,巧遇三位他認識的三位軍官。寒暄中知道他們畢業於中正預校,提起康老師時,無不豎起大拇指,連連稱讚,如沐春風。

25年工作期滿後,康立即申請退休,專職志工。她的車子開始更頻繁地飛馳在台灣的大地上,車子裡塞的不是人,就是貨。為了能幫助更多人,她換了輛四輪傳動車。

921地震後多年,我陪著滿載物資的她,進入仁愛鄉。無論開在起伏不平的公路上,或是僅剩半截的山路上,危險異常,康卻開得得心應手面不改色。康如數家珍地告訴我,哪裡的路面拱了起來,哪裡的路段位移了。

她熱情地和部落的每一個人打著招呼,和工地中戴著斗笠工作的婦人手挽手的說著話。這家需要個睡袋、那家需要件毛衣,幼稚園缺了哪些軟硬設備,她一一從倉庫車內給掏了出來。她還偷偷告訴我,小吃攤那個黑黝黝直勾勾看著我的禿肚男,色色的,但是人很好。

部落的人,幾乎都認得康老師。從地震第四天開始響應民間組織徵召,運送物資的康,幾年過去,熱情不滅。

那陣子,高麗菜暴跌到一顆只剩五塊錢的慘況,菜農欲哭無淚只能任憑菜園荒蕪。康不顧烈日,一個人開著車上山幫認得的小農採收,直到將車裝滿,硬是塞了錢後才肯下山。她除了將採收來的高麗菜送給台中、台南、高雄等地的教會外,沿路還不停地打著電話,以三顆一百元的方式,繞道送菜,讓所有聯絡得上的朋友前來購買。我從來不知道,康是如何保持旺盛的精力?

康,簡單度日,全身上下幾百來元就可打發; 及地長髮也只用一條普通的橡皮圈或一根原子筆往後腦勺一盤了事; 她從不在乎在奔波中把自己曬得多黑,什麼紫外線、皮膚癌的警語,也不曾讓她戴上帽子。

有一年我去高達三千海拔的康定旅遊,在傳統市場看到好多女藏胞小販,臉被陽光雪水曬得黑黑紅紅,簡直和康一模一樣。回來後我告訴她,遇到好多她的前世,她樂得大笑不已

康的魅力,就像瑪雅圖騰般,讓人百親不厭。逢甲的立德中心,有一段時間學生流失嚴重,為了贏回人氣,康試著走入校園,邀請擦肩而過的學生入內,自掏腰包,煮飯給他們吃。不久之後,熟悉的吉他聲、歌聲與笑聲,果然再度讓立德變得沸沸揚揚。
 

認識康近半個世紀,庸庸碌碌的我,汲汲營營,有時幾年不曾南下,只在台北等待她載著神父,趁著活動空擋,來家中吃吃飯、聊聊天。我也多次接到她鄰近台北時,來個說走就走的小旅行電話邀約,帶我去花蓮。

康,永遠在路上。不是去蘭嶼教會探視架設募捐來的十字架,就是送修女去機場; 不是去醫院探哪個需要幫助的學生,就是去桃園光顧自銷小農的貨品。台灣對她而言,零距離,對待朋友,也一樣。

前幾年的秋天,我去立德找康和神父,望著窗外黃昏將盡的閃閃綠葉不捨離去,那晚我主動留了下來,和康同榻而眠。想和她多聊聊天,關了燈後,她只翻個身,就打起呼來。

馮神父新書發表會前一天,我再度提早南下,康又將靠窗的最佳位子留給了我,幫我鋪上乾淨的被褥,自己卻在浴室門旁躺下,唯恐呼聲擾了我的清夢。當天晚上,高雄的朋友們也到了,就睡在聖堂裡,怎麼那麼酷?竟然有人可以睡在一個作夢也會笑的地方。我好生羨慕地和康說,下回聖堂一定要留給我!她說,可以啊,就是半夜上廁所麻煩,而且蚊子也很多。
 

康生病了,住院開刀不讓人探,出院後因長時間窩在輪椅上人竟縮了六公分。

手術後第一次看到她,是在前往台中的高鐵上,我們搭同一班車、同一節車廂。電話接通後,康特地在座位上站了起來反身找我,仍是滿臉燦爛。

是康?是我認識了46年的康?

原本的高個、長髮,全都不見了,看她手長碰膝, 身形傴僂,除了笑聲外,儼然成了另一個人,我要彎腰才能擁住祂。康的動作開始變得緩慢,手也沒了力氣。隔天早上我們一起去逢甲校門口買菜,那天邀約來吃飯的人有好幾個。菜場雖僅幾步之遙,但對康來說,已經變得十分遙遠。停好了車,我默默地和她相靠而行,心中暗自難過,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碎步而行、無力提物。原本屹立的大樹,竟然成了搖曳的柳條,飄飄渺渺。

那天下午我要回台北了,坐在駕駛座已經無法看到地標的她,堅持鋪上兩層厚墊,也要一如往昔般的送我去車站。那是我最後一次和她這樣親近!

去年十月,外子和我因事,都沒能趕上神父的生日之約。今年年初,花蓮好友中台夫妻來北相聚,轉述康的模樣,很是擔心。回家後我立即撥了電話,她的聲音有些沙啞,只說自己很好不讓看,除了每天照例傳來福音、告訴我們神父的病況外,直到她走前,都還寄掛著外子的咳嗽。
 

還有一件小事,我卻記得特別真切。

33年前,我們夫妻帶著4歲的女兒去高雄找她玩。一晚,在吃遍夜市女兒正要搭她的摩托車回去時,吃撐的女兒打了個飽嗝,瞬間吐了康一身。康既沒有伸手清除穢物,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只笑笑的對著手忙腳亂前來擦拭的我說:「沒事沒事,回家洗洗就好!」我呆望著她帶著女兒遠去的身影,久久難以轉身。
 

康的雙手,永遠伸向群體中最孤獨的那個靈魂,她給人的溫暖,就藏在一篇篇說不盡也道不完整的故事中。一千零一夜,正適合她。

康是我和女兒的代母。這生最愧對她和神父的是:未能恪守當年領洗時,他們絞盡腦汁為我取的聖名深意。幸好,我從她身上汲取了雪中送炭、熱誠待人的些許特質,而聊表自慰。

康走得突然,來不及和她道謝,也來不及多和她說些什麼。可是,康,永遠是康,毋需多說,她永遠懂你!康,走在在冷冷的冬夜,卻將滿室陽光留給我們。默默行善一輩子的康,已經回到上帝身旁,光環永戴。

謝謝妳,康,妳是我們心中永遠的天使!我深信,妳所埋下的種籽,終有與朝陽爭輝的一天!

2018.01.27.

(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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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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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段
2018/09/05 00:00
看完眼睛有溼,不能多想,否則會不能自已 - 小段(是的,我還活著)(richard257884@gmail.com)
恩旺(chuhsin300) 於 2018-09-17 18:22 回覆:
前幾天,臉書跳出四年前他們來台北載我,一起去花蓮參加活動的照片和回顧,想了很久很久,沒有放到他們的臉書去做回顧。好多事情,藏在心中,或許更能貼近他們的大愛世界。再次謝謝小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