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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7/05/04 20:08:44瀏覽1061|回應0|推薦7 | |
魯道夫是一隻馴鹿,長毛玩具,體形巨大,放在地上差不多可以當作一塊小型的地毯,淺棕色,鹿角深棕,眼睛大,圓,而且溫柔,有一個滾圓的紅鼻子。這個東西居然跟隨了我十年,先是在紐約,大學宿舍,然後兩度搬家,接着到香港—後來的幾年中,大多數時間睡在儲物柜裏,但是居然一直不離不棄,並沒有特別的理由,也許不過是因爲剛好有容納它的地方。最近想起它來,拉着它的角把它從櫃子頂層揪下來,看上去居然還是嶄新依舊,皮毛完好如初,然後想到在它身上流過的十年歲月,不免對時間的流逝有一種小驚奇,十年一晃,不過如此。 人生的一個又一個十年,一件又一件不起眼的小東西,積攢下的一段又一段回憶,在於個人來説,大概就算是一組小歷史,大多數是生活瑣碎,但是回想之中,永遠不欠溫暖和笑意。 當初魯道夫出現的理由是大學宿舍裏流行毛玩具,正像所有的流行,沒有道理可講,一定要強尋理由,大約是因爲正值大學一二年級,初次離家,一方面童真未泯,一方面渴望安全感有關。男生一時衝動,買來比一個人還大的毛毛狗,結果不好意思,先放在女生宿舍寄存;也有男孩子送龐大的熊玩具到女生宿舍來,一送就不只一個,因爲送得多,簡直像批量生産,目的單純友好,女生們欣然接受,將一模一樣的熊放在牀頭,氣氛和諧而快樂,是大學生活的主旋律。魯道夫在衆多毛玩具中葉佔一席之地,因爲個頭大,又可以當靠墊或地毯,在一個個讀書夜,作了一個旁觀者。 那些大學時代的長毛動物大多在後來散失,當年學伴也各奔東西,長大成人開始工作,自然與所謂的玩具劃清了界線,也不再歲月無猜。開始工作頭兩年,仍在紐約,還是住在大學時期租住的公寓,家具也沒有換,魯道夫因爲其功能性,繼續趴在公寓裏作地毯或者靠墊,龐然大物在地中央,有時候讓人看不清它的形態,總有人問,這個大東西到底是個什麽動物。剛開始工作,煞有介事,添很多工作的“武器”,譬如套裝,手袋,化妝品,手提電腦,但是不再買玩具,收禮物的時候,也不希望收到的是玩具。魯道夫雖然在,但是,並沒有時間理它,出出進進,經常出差,像一個過客。 後來搬家,重新置家具,魯道夫在新家變得不怎麽和諧,真正變作上一個時代留下來的東西,但是畢竟念舊,捨不得丟掉,順手把它一團塞進儲物柜,幾乎把它忘記。沒有它,日子照樣流逝,生活中總是有這些小東西,棄之可惜,便只得暫時存放,背負上路,生命的負擔好似越來越重,牽挂越來越多。但是,拿得動的時候,又何妨。 那時,新家在華爾街附近的砲臺公園,2001年911之後,下城戒嚴,在中城的飯店住了近三星期,等待一切恢復正常才又重新回家。911當天離家的時候,走得匆忙,毫無準備,不知道要離家那麽久,最初一兩天極之不方便。之後,像那段時間住在紐約的大多數人一樣,以防範未然的心態,準備了一個應急包,裝上護照,一套換洗衣服和洗刷用品。應急包就放在儲物柜裏,跟魯道夫在一起。其實生活很正常,也沒有一般人想象的應該有的不安,因爲畢竟生活總是要繼續的,而且總有別的值得注意的重心。只是應急包這回事,對於紐約而言,總是讓人覺得有超現實的意味,有時候也在應急包裏加一點東西,比如防水手電之類,像順應潮流一般,因爲那個時候,紐約流行作一些這一類的準備,譬如囤積一些飲水以及罐頭食物。魯道夫在儲物柜裏呆得很好,瞪着它那雙大眼睛,我只是開玩笑地想,如果,有真什麽事,倒是不能把它帶走了。當然,並無事,紐約也繼續被大家熱愛,生活滑向正軌。 再過兩年,到香港,魯道夫也隨部分家具運過來—還是一句老話,既然帶得動,帶着又何妨。於是,魯道夫繼續呆在它的地盤—儲物柜裏,就這樣,一晃,將近十年。也不就這樣完全退休了,再兩年,又有人可以與之做伴,女兒降生,小小女生的房間裏剛好有容納魯道夫大人的地盤,與周圍一切的可愛物件相得益彰,這大概是魯道夫生命中的新的一章。 真正歲月無痕,看時光流走,心平氣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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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靈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