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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8/13 10:35:39瀏覽2176|回應2|推薦4 | |
1‧兒時被捕 我的家鄉在彰化,兒時最深刻的印象之一是,小時候經常被帶去打牙祭的貓鼠麵店,除了人聲鼎沸又鼎沸外,再加上一團又一團的漆黑。 在那個不得隨便亂講話的白色恐怖年代,人們來到這裡就好像發了瘋般講個不停。數不清的人來人往,但見一團團的人影來去太匆匆。尤其是店裡面老闆的那一大口看不出真象的黑鍋子,據說「就是因為」幾十年沒洗過,「味道才會這麼香!」 汗臭味多過香味,口水比滷汁多;小時候的我,經常這麼覺得。覺得自己才是被帶來這裡,給人亂「滷」一通的小老鼠。無處可逃的小老鼠。 但是,那些胡言亂語的大人們,每次噴口水總一定要歌頌那口鍋子,引得我每次進那家店,總要鑽著頭望一望那口黑漆麻烏的鍋子。看看裡面究竟有什麼玄機,看看已經被蔓延出來的滷汁遮蔽的外鍋,到底其原形究竟是何等神聖樣。 我每次看到的,都不是鍋裡面有什麼(那鍋肉燥還真的黑得教人看不清),倒是對於那從鍋裡爬出來四處亂跑的滷汁,在鍋子四周結成厚厚又凹凸不平的「鍋帽」,尤其感到莫測高深。我經常就這麼對著黑鍋發起愣來,瘋子大人就逮住機會笑我:「又在『貓貓仔看』(台灣話是偷看)了。」 據說是因為老闆身材長得又瘦又小,渾像一隻小老鼠,所以他賣的麵才叫貓鼠麵。台灣話裡,老鼠就是貓鼠,不過在我們那個在學校說台語會被罰錢的很是蒼白的年代裡,在國語式的思考中,總不免教我懷疑那些老是在店裡鑽進鑽出、擠成一團胡言亂叫的顧客們,才是真正的老鼠;而總也靜靜固守在那口神秘黑鍋旁的老闆,正是捕捉自動送上門來的顧客的貓。暗中地、冷冷地、無聲地,偷笑。 2‧老爸被捕 長大了,聽到周圍的人口水流出來的愈來愈多的,不是日本拉麵,就是義大利麵。即便我有朋友開著正宗的義大利餐廳(老公是義大利空運來台如假包換的義大利人),不過,兩者都教我望之卻步。 光看兩者的價格至少三位數,跟我兒時吃的貓鼠麵最多不過一位數,有如地球與火星之別;但我又不禁懷疑,日本人與義大利人這一東一西的兩種鬼子做出來的麵,又是另一種捕捉顧客的貓--缺乏黑漆麻烏的鍋子的跛腳貓。 事實上還有另外一點,令我對日本拉麵與義大利麵的滋味,「看來不過爾爾」。原來貓鼠麵的 其中一大絕招,就是把蛤仔汁熬進肉燥裡,之後再把肉燥炒香,再加入排骨高湯。意思是,貓鼠麵是把義大利麵中常見的蛤仔「煮成無形」,同時把日本拉麵中特愛的濃稠大骨湯做得「濃而不稠」。貓鼠麵一人一拳,就同時否定了兩個鬼子,因此特別教我懷想不已。 然而,自從我小六舉家搬遷到台北之後,我便沒再吃過貓鼠麵。直到約莫十年前,老爸因為票據法,在台北被逮,之後送往員林地方法院,我跟老姐們在彰化與員林日夜奔波了三整天,中間一度經過貓鼠麵店,才有機會再度一嚐兒時「被捕」的滋味。 只見非常明亮的店面,非常光鮮的鍋子,店裡甚至掛了好幾幅非常大的書法招牌,即便老姐依舊讚嘆貓鼠麵「滋味非常」,我卻覺得兒時那家貓鼠麵店,在面目全非中已然「滋味不再」。不僅因為「貓」已空,「老鼠與小鼠們」也都渺無芳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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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散文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