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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1/10 16:11:03瀏覽3268|回應1|推薦5 | |
號稱兼融東西方文化最成功的導演,李安的電影節奏說起來其實還是偏於台灣新電影的慢。2001年【臥虎藏龍】在奧斯卡頒獎典禮上大放異彩,但不少評論者還是認為影片前面二十分鐘節奏過慢,不僅阻礙了西方觀眾入戲,也防礙李安跟【神鬼戰士】一較長短的機會。
李安至今(2008)恰好拍出十部劇情長片,裡面不乏「需要」快節奏的武打片(【臥虎藏龍】),「必要」快節奏的動作片(【綠巨人】),「重要」快節奏的戰爭大場面(【與魔鬼共騎】)。然而,很妙的是,這十部片中最是給人明快節奏感的,卻是李安至今唯一在台灣拍攝的影片【飲食男女】。
【飲食男女】的故事比起之前的兩部華語片,【推手】與【喜宴】,更缺乏明亮的氣味。絕的是,男主角郎雄在這部影片中飾演的大廚師,一開始就失去味覺。全片的壓抑氛圍,再加上郎雄那三個處處與老爸難茍合的女兒,令人看了真是很不是滋味。
絕處逢生的是,郎雄在片中的脂體語言卻有如,從這個壓抑到不行的房間裡,穿出一道縫隙之光。李安只要是拍郎雄的場景,無論做菜、叫女兒們起床、入院體檢、拔刀相助圓山大飯店的主廚老友,乃至最後的大逆轉高潮(郎雄突然宣佈要跟一個與女兒年紀差不多的女人結婚),都十分明快利落。這個點,既是【飲食男女】最是教人看得津津有味處,也是李安至今十部影片的節奏中,最為明快亮麗之處。
日本聞名國際的管理暨趨勢策略專家大前研一(圖)的作品,最能展現這種「明快亮麗」的節奏。他這股獨特的節奏感在其書中,除了帶給讀者一股非凡的活力十足、生機盎然的妙感,還不時予人一種靈光乍現的驚奇感。
自傳作品《想做的事就去做》(2002/08,陳寶蓮譯,先覺出版社),拋開學術理論的重力場,盡情揮灑其悠遊五湖四海的曼妙經驗,最能展現大前研一這股充滿魅力的節奏與風格。
他在書中談遊冰島經驗,一掃日本書籍向來給人那種如履薄冰的「歷史」印象;即便是不脫日本男性好色「傳統」,大前研一用「(冰島女性的)繁殖期」的遠處「渴望」,與冰島的環球小姐共餐的近身「解饞」,兩者寫來都有如【臥虎藏龍】般的輕功飛過,教人覺得「冰色」清新動人。
書中最妙的是談到他每到一個國家演講,都給人非常深入的「國民感覺」。大前研一不吝透露他這種非比尋常的演講能力的「秘密武器」。他說他每到一個國家必拜訪當地的房地產商,大前研一的奇句如此說:「(世界各地的)房地產商的染色體近似到,讓人以為全世界都是同一種族在包辦。」
大前研一的策略是,他的問題問得越仔細、越多,當地的房地產商就越爽;因為他們會認為你真的很有誠意,又對他的「產品」特別感興趣。而他的目的則是,借著這樣的「採訪」,除了深入了解各國屋、地、交通的狀況,還因為「可以堂而皇之參觀別人的住家」,而親身體驗到各國不同民眾的生活與感覺。更妙的是,大前研一的老狐狸經驗還在於,每國的房地產商都會說政府的壞話,他認為這種絕對「不可錯過」的民怨,最能貼近「國民感覺」。
全書中唯一比較沉重一點的部份是,大前研一暢談山葉集團的開創者川上源一。這個部份在這本橫掃全球的210頁中,就浩浩蕩蕩地佔了16頁。大前研一如此重視川上的原因,除了他將川上喻為「日本戰後最強勢、最厲害的經營者」外,還加上個人休閒生活與山葉產品密不可分、個人又擔任過山葉的管理顧問之故。
川上雖然最後落得眾叛親離的下場,大前研一在描寫他這個人交手與交往的過程中,仍然事事一語中的地明快。
大前研一與李安的超連結,令我想起許多事情,有些部份也許近乎到深沉的地步。
毫無疑問,大前研一過的是一種聰明靈活人的人生,李安口才之銳利與扎實展現的則是另一種聰明。我第一個好奇來自,為什麼年輕11歲的李安(1954_),總是念念不忘「壓抑再壓抑」,而這在二戰時候出生的日本人大前研一(1943~)身上,卻教人完全感受不到?台灣與中國間繁人的政治糾葛,難道真在這之間扮演著神秘最難測的角色?
五千年的中華文化,究竟是帶給台灣文化人渴求「發酵」多於「發笑」的時刻更多。然而,最近中華文化的發源地中國大陸,已經不斷出現各種對中華文化「發笑」的運動,為什麼身居「客場」的台灣人卻遲遲未見「笑」果?
大前研一在這本書中有非常奇特的一章,他稱之為「差點玩到死」(註)。大前研一在這章裡最獨到的「創見」是,他把「玩與死(亡意識)」連結在一起。這樣的點子出自一個有著「悠久」自殺傳統的日本人,是教人可以理解。然而,回顧【飲食男女】那個大逆轉的結局,已然日近西山的郎雄娶了個年紀恐怕只有他一半的女人,即便這種結局看來「非常叛逆」,卻也教人不禁懷想:身受中華文化孕育的人,對於人世的強烈留戀「方式」,事實上還是非常地守舊。
當代台灣的新導演對電影的態度,幾乎個個都在口頭上都念茲在茲說「這樣拍比較好玩」這類的話,然而,死角在於當代的中華文化人,也都只敢在自己的領域「內」「想」玩。我們的身體其實還沒真正解放到真正「去玩」的領域:到別的領域徹底地玩,盡情地解放自己。所以,我們的社會變化這麼劇烈又狂野,我們的電影卻是這麼地不好玩。
誰拍得出【好玩男女】(由此可見侯孝賢導演的【好男好女】,又是多麼地想玩卻半點也玩不出來),也許誰才是台灣電影乃至文化的救世主。「台灣之光」的李安當然還不是,也不可能是。
註:大前研一在這章一開始的句子就很驚人:「我帶母親去加拿大的溫哥華玩,她看到布查花園時說:『阿研哪,我要是能死在這種地方就好了。』那座花園確實值得一看,但作為母親臨終之地,未免太遠了。」 / 不久,網路上開始有傳送布查花園景色的服務,不知將來是否也提供『網路掃墓服務』?」--這段話以及大前研一在倒數第二章談到的親子關係時的「超放任主義」,令我感到大前研一的家庭比大前研一的作品更值得一般人「玩」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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