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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2/15 04:51:35瀏覽2519|回應8|推薦50 | |
春節前夕忽然變得異常繁忙,人在國外,年味稀薄,本也不特別留心除夕的腳步一點點近了。沒想到在除夕前一天,已經25年沒下雪的羅馬,飄起漫天雪花,一上午功夫就把永恆之城蓋上了層薄薄的白。 說來很土氣,我雖然南征北討過不少國家,目擊雪景還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前一天聽說氣象預報會下雪,以為只是鄰近山丘區的特權,與平地、市區無緣。 一大早朋友通報下了雪,急忙拉開百葉窗,發現只是夾帶冰雹般的小雪塊,落在地上了無痕跡,心裡好生失望,相機拍起來仍是灰濛濛一片。轉身回書桌前好一會兒,電話二度響起,另一友人奔相走告,窗外已是大片大片雪花飄落。 我貼在窗前,努力用傻瓜相機捕捉這歷史的一刻。何其幸運,睽違25年的景象,客居羅馬的我有機會躬逢其盛。當然,如果這奇景也是全球氣候異常的一環,未來羅馬人恐怕必須開始習慣銀色冬季,以及更惡劣的自然處境。 沒看過雪的人,對雪總有很多神秘憧憬的想像。生長在亞熱帶的台灣,我對雪的初印象全來自兒時讀的小故事,謝太傅問晚輩「白雪紛紛何所似?」,兄子胡兒答,「撒鹽空中差可擬」,謝公正感失望,兄女謝道蘊蹦出一句,「未若柳絮因風起」。 這句美極、浪漫極的形容,不只在傳統重男輕女的古文典籍,突出了一個才女的典範,也像張愛玲小說裡的紅、白玫瑰,因為刻劃得太入骨、太深植人心,彷彿變成一種制約的專有名詞。 提起女人與紅玫瑰必令人聯想到蚊子血,白玫瑰必令人聯想到黏飯粒,見到窗外紛飛的雪花,我也詞窮思貧,直覺冒出風捲柳絮的想像。其實自小住在大城市,我又何嘗見過柳絮隨風飄揚的姿態呢。 日前閒來無事,跟朋友在網路上瞎扯。見美東暴風雪數日,許多友人忙著「自掃門前雪」,皆視鏟雪為苦差事、畏途。談起這段古老故事,我笑說,胡兒有這樣務實的比喻,八成是負責鏟雪的那位,謝大小姐則是端坐家中欣賞窗外雪景的那位。灑粗鹽在地上,還真是自古至今幫助消除積雪的老方法。 我抓著相機衝出門去,顧不得穿暖,不過不是為了踏雪尋梅的雅致,是踏雪覓食,因為當天中午恰有飯局。 腳踩在新覆的薄雪上,留下點點腳印,美矣。交通卻成一場災難,車道積雪維持不了片刻貞潔,濺成一團爛泥,公車乘客髮稍、衣裳別上的俏麗雪花,進入室內立刻溶解,座位走道上攤攤水漬。 地面電車因為軌道積雪耽擱,好議論的義大利人在車上七嘴八舌。一位帶著粗紅鏡框的時髦老太太登高一呼,說一切都是市長的錯,沒做好下雪因應計畫,她要打給報紙投訴。幾個老人附和,開始數落近年首都羅馬建設不彰。老太太儼然意見領袖,帶著眾怒走向總站管理人員,不多時,電車便發動起來。 我暗笑,氣候問題永遠是政治問題,在哥本哈根如是,在羅馬亦然。 電車緩緩滑向市區,我貪婪望著已經過百、十次的路邊風景,因為一場雪,讓我這異鄉客又有初來乍到的悸動。 人生到處知何似,恰似飛鴻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復計東西。 飛鳥豈知下一站要飛向何方?但可以肯定的是,羅馬雪中留下的幾個淺淺足印,會是我生命中難忘的偶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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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隨筆|心情日記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