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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7/27 18:39:00瀏覽3150|回應9|推薦61 | |
婚後第一次獨自旅行,去威尼斯替旅遊書取景。P先生像頭一回送小孩上學的家長,行前叮嚀了半天安全事項。我像初次單飛的同林鳥,就算做塊大餅綁在他脖子,也怕他會忘記轉個方向啃。 上火車,對面坐了個老先生,澳洲來的,看來年紀有七、八十。他說要獨自去斯洛伐克、克羅埃西亞闖蕩一個月。用顫抖的手掏出地圖,老花眼鏡喬了又喬,終於描出旅行路線,滿意地笑了。 他扛了個有我三分之二身長的大背包,下車時猛一舉起背包,發出喘噓噓的呼吸聲,渾身骨節嘎嘎作響。我想起年紀大了厭倦長途旅行的父親,問「你有家人在澳洲嗎?」他聳聳肩說,「沒什麼,只剩兩個姊妹。」這是他可以瀟灑走天涯的原因嗎?是寂寞還是冒險的靈魂驅使著他?我看著他的背影想。 出車站,簇擁著人群上了水上巴士。撇開渡輪馬達轟隆的噪音,依舊是幅普魯斯特在《追憶似水年華》筆下的夢境:「太陽已把威尼斯大運河染成一片深藍,染成一片碧綠,當它衝上提香的畫作時,簡直可以跟畫上豐富的色彩比個高下。」 下榻旅館在聖馬可教堂後方巷弄,很有威尼斯風味的小單人房,像在當地舊士紳家裡作客。櫃檯暑假打工的大學生熱切地說,「我正在學中文呢。」「是嗎?你好。」威尼斯與東方自古就關係密切,馬可波羅也是威尼斯人。 擱下行李,到聖洛可大會堂看丁多列托畫作。這裡遊客不多,不知道為何當地旅遊書極力推薦,沿著樓梯走到二樓,雙腳像是釘在地板上不敢前進,超過五十幅藏畫布滿整個天花板。 昏暗燈光,酒紅色絨布座椅,文藝復興時代的奢靡浪漫的華麗氣氛鋪天蓋地而來,即使是宗教主題,也鮮明強烈,讓人不可思議那是個什麼樣的時代,能孕育出那麼多纖細的靈魂。 旁邊的聖方濟榮耀聖母教堂(Frari直譯為弗拉利)有提香的墓。中央祭壇上有幅震古鑠今的聖母升天像,衣著鮮紅大膽。一如普魯斯特所說,「等等,那會使我心醉神迷,就仿佛在威尼斯乘小船去弗拉利教堂欣賞提香聖母像,或者觀看卡帕喬的系列畫《斯基亞沃尼的聖喬治》一樣。」 晚餐在雷雅多橋後方魚市場老店,吃了當地特產墨魚麵。對桌又是個獨行的旅人,約莫六十來歲、頭髮雪白的紳士。他是來品酒的,用幾句僅會的義大利文,跟服務生天南地北閒扯。最後一杯酒,服務生介紹他澆在冰淇淋上喝,我好奇地望著他嚐鮮,他抬起頭用手勢在嘴邊捏了一下,是義大利讚揚美食的意思。 他離開時丟下豐厚小費。是個懂得享受生活的退休者吧。能有這般時間與物質上的從容,也就是一種寫意人生了。 "要使巴爾貝克、威尼斯、佛羅倫斯再現,我衹消把它們名字念上一遍,這些名字代表的地方在我心中激起的願望就凝聚在這幾個音節之中。...哪怕是個風雨交加的日子,佛羅倫斯或威尼斯這名字也會使我嚮望太陽、百合花、總督府或者百花聖母院。" ----普魯斯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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