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不是這個，那個不是那個。你在說什麼 ?」

「我在說你呀，就好像見山不是山，見水不是水。 」

。「開悟過後自己就會從新定義名詞。」

「慢一點，----禪宗----不是說--不可說嗎 ? 巖頭終其一生沒有結果，是不是他把話都講白了----」

。「你又想到了知識裡面的東西--不可說。巖頭說白了雪峰因而開悟 ; 雪峰後來做了方丈，並沒有因為巖頭用挑明了的方式他就學樣，人家問他入禪門的法門，他回說寧可粉身碎骨也不要蒙蔽人家的眼睛。他認為說出答案不是辦法。」

「怎麼說是蒙蔽人家的眼睛 ? 」

。「問題，答案都可能具有指向性。給你一張像片，說要問你像片裡面有幾個戴帽子的 ? 看到像片之後，腦子會做出最有效率的動作--去數，8個。把像片收回來、再問有幾個穿背心 ? 有幾個留鬍鬚 ? 多一半答錯。這是科學實驗，問題有指向，我們的腦子就有所選擇，而忽略了重點之外的。答案更是直指靶心，同樣地忽略了其他。雪峰不想蒙蔽人家的眼睛，講的就是這個。」

「所以他導引人講歇後語。」

。「我的說法是講出答案是讓聽的人增加了知識，巖頭就是喜歡自己說出末了那一句。知道了答案，聽的人就直接放到資料庫裡去，注意力放鬆也不思考了。腦子就停止想辦法、找答案。」

「他以後會拿出來思考呀 ! 」

。「那是以後，當下他腦子的動作是「儲存」，並沒有保持在思考的狀態下繼續找答案。」

「有差別 ? 」

。「腦子如果在做「儲存」和「取出」那都是在知識的範圍裡面打轉，沒有保持在思考--「怎麼辦」的狀態下，當然就不可能跳脫出知識。雪峰的老師德山的辦法是宣告答對了打三十棒、答錯了也打三十棒，要你不斷的動腦子去想辦法，答對了、是因為你是從知識裡面找到答案，要打，答錯了當然要打。」

「所以----要保持在思考的狀態中以便另闢途徑。」

。「不可說，是為了防止聽的人做「儲存」的動作，大多數人儲藏了知識，相信了以後就不再思考，照笛卡爾的說法，我就不在了。」

「我不在，那是一個什麼狀態 ? 」

。「我不在就是一個「學」的狀態，美其名叫做虛心--只顧著再放一些別人的精華到自己的腦子裡面。禪師用正、反、扭曲的言語希望聽的人保持在思考的狀態、大喝、棒打、腳踢、手打是想逼你跳脫現有的框架，知識的牢籠。老想著學--繼續儲存，就跟開悟無緣。」

「你講得很清楚，成效如何 ? 」

。「德山之下有嚴頭、雪峰，雪峰之後有雲門文偃(?-949)和玄沙師備(835-908)，而雪峰做方丈的時候門下僧眾有一千五百多僧眾。」

「 只有兩個、成效不彰嘛。那，不繼續思考又怎麼樣? 」

。「都說腦子不去想是福氣、一般人還辦不到呢，照著知識裡的辦法，循規蹈矩，安分守己，安安穩穩的去過太平日子。這種人多著呢。不願意遵循又走不出去的，也大有人在。人的文明是靠語言，相互傳遞訊息，累積知識，有了文字，就集成了書，現在又有了電腦。總是要人不斷的學習，好像催眠，下藥。」

「不斷的儲存知識。」

。「就是以備萬一，等著人家來問，腦子就做「取出」的動作，當老師。知識累積的越多，就能上知天文下通地理，有問必答，考試一百分，取得學士、碩士、博士、學者。噢，種田，撿垃圾，當清潔工也可以。」

「用統計數字來看，我們這裡讀到博士的，找不到工作的博士超過百分之七十，剩下的當老師居多，進入研究機構的也有，進入產業界的更少。」

。「想這麼多幹嘛 ? 進入產業還有創新的可能、學了還有些用處。」

「有問必答也是很風光的，四處演講為人解惑，不也多彩多姿。」

。「你不記得寓言裡那隻烏鴉，撿了彩色的羽毛往身上插、就以為自己五彩十色 ? 那跟學富五車，滿腹經綸的飽學之士有什麼差別 ? 」

「你這樣比喔。開悟之後呢 ? 」

。「可以種田，撿垃圾，當清潔工，只不過不當跟屁蟲罷了。對了，還有當流浪漢的，禪師、聖人。」

「當流浪漢，沒想到吔 ? 」

。「那個說大冊子抄死老漢語的，他當時正在撿剩飯，應該是流浪漢。釋迦牟尼開悟前後都是流浪漢，耶穌基督開悟後也是。四處遊走，居無定所，沒有職業，到處跟人家講他的想法。」

「我從沒想過耶穌基督和釋迦牟尼是流浪漢。真的吔，四處去跟人說。你剛才說到了創新，那是存取知識之外的一條路。」

。「開悟和創新、新發明不一樣。」

「怎麼不一樣 ? 」

          50年摯友 彭雄渾先生 219號作品  150X150cm  (版權所有,請勿移作他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