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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04/14 11:21:00瀏覽1227｜回應1｜推薦13 | |
| 讀中國的戰史記載，有時會覺得不過癮─隔靴搔癢，搔不著癢處。因為記事的文人很多沒有軍事經驗，或是不屑了解行伍生活，所以沒法寫出生動的文字。
左傳卻是可貴的例外。對於城濮之戰，左丘明詳盡地敘述了交戰雙方的國內情勢，國際局勢，還有「廟議」的過程─古時出兵之前必須要在朝堂或是宗廟之中，進行類似後世兵棋演練般的沙盤推演。我們可以從當時君臣們的對話之中，推知二方的戰意戰力與準備狀況如何。精彩程度不下於戰場上的金戈鐵馬。 左傳僖公二十七年，也就是西元前633年，楚國發動附庸國聯軍圍攻宋國。宋使赴晉告急。晉文公召集群臣廷議。 首先發言的是重量級的先軫，他曾跟隨文公出亡二十年，屬於晉文公智囊中的核心人物。日後這個血性漢子還因為恨鐵不成鋼─文公的後人晉襄公放走敵人，憤而「唾其君」，也就是吐一口痰到國王身上。他後來為了這個辱君的舉動，在與蠻族對戰時，故意脫掉甲冑，發動自殺性的攻擊，結果被萬箭攢射而死。 先軫說：援助同盟國免除外患，一戰而定霸主地位，這是大好時機啊。另一個文武全才的核心人物狐偃接話了─他也屬於跟隨文公出亡的二十年的集團，共過患難的大將。 狐偃分析戰略情勢：「楚國已經得到曹國及衛國，我們不如就近攻擊曹衛，楚軍必定轉移來救援，這樣齊國與宋國都可以免禍。」 等一下！為什麼齊國也出現了？如果攤開地圖，你就會佩服狐偃的戰略建議。楚國在南，晉國在北，齊國在東邊。中間夾雜的小國，宋離楚最近，稍微偏東，其次是曹，衛最遠。而曹、衛都與晉「同姓」─都姓姬，也就是說都是周王室的分封。連曹、衛這樣中原心臟地帶鐵桿的姬姓國家，都已經變成楚國的附庸了！反而宋國是殷商的後裔，算是晉國的盟國。 晉國在取得「南陽」之地後，得到了內線作戰的優勢，可以用比較短的距離，同時對曹、衛發動攻勢，吸引楚軍主力，由本來往東北，向宋國、魯國、齊國前進的方向，轉移到往正北的方向。這就是兵法上說的「圍魏救趙」。由狐偃的發言可以推斷：當時楚國已經往中原的東邊發展。他們未必能消滅像齊國這樣的大國，但只要以軍事威脅，壓迫齊國成為同盟國或是保持中立，這便已經是莫大的成功。 如果齊國也被迫加入楚集團，那中原，就真的只剩不到一半了！只不過，想到僅僅二十二年前，春秋第一霸齊桓公還威風凜凜地率領多國聯軍，兵臨楚國，責問「苞茅之貢」，不由得不嘆息世事無常，大國均勢變動之快。 晉文公採納了狐偃的建議。但第一步不是出兵，而是「蒐於被廬」─在被廬這個地方檢整裝備，進行軍事演習。你或許會問：唉喲，人家已經火燒屁股了，你還在這裡慢吞吞地準備？ 接下來是第二步，也不是出兵，而是「作三軍」─在原來的二個軍團之外，成立第三個軍團。然後為新軍決定將領。趙衰建議了人選─趙是另一個曾與晉文公患難與共的核心人物，他的子孫之後主導晉國國政，還建立了趙國。 趙衰說：不如讓卻穀做做看吧。卻穀這人，「說禮樂而敦詩書」，是個懂得「德義」的大將之材啊。 這段文字，須要跟前一段《蒍賈不賀子文》合在一起看，方能看出左丘明意涵的雙方將帥之道的差異。在這一年的楚國軍事演習裡，子玉─就是城濮之戰的楚國主將，已經鋒芒畢露。身為宰相 (「令尹」)子文的兒子，貴冑之身卻治軍嚴謹，一場演習下來，「鞭七人，貫三人耳」─鞭打了七名官兵，並對三個人施以貫穿耳朵的重罰。宰相之子，軍事新星，治軍又如此嚴明，楚國政壇大老們深慶得人，紛紛上門道賀。但中間卻有個叫蒍賈的小孩子不識抬舉。蒍賈是日後春秋五霸另一霸楚莊王的名相孫叔敖 (聽說小時候仗義打死雙頭蛇的那個天才) 的爸爸。 蒍賈說：子玉如果繼承他爸爸子文的地位為政，恐怕要敗壞楚國的功業吧。因為他心高氣傲，「剛而無禮」，不適合治理人民；當將帥的話，「過三百乘其不能以入」─也就是超過三百乘戰車的人馬 (約二萬出頭)，他就沒辦法有效指揮了。 為什麼剛強無禮的人沒辦法指揮大部隊？因為太過剛強，必然聽不進旁人的意見；一味嚴格，也無法知兵識兵，營造上下團結的軍心。無禮則不能做好向上管理，得到資源，更何況複雜微妙的國際關係，更需要細緻的規畫與步驟。一武之夫，可以在演習時表現優異；但一旦獨立指揮大兵團，內不能得到楚王與國內的全心支持，外僨於國際情勢，又使諸侯離心離德。這樣的人做我們的大將，有甚麼可喜可賀的呢？ 但命運的骰子已經擲下。晉文公親率三個軍團東出進攻曹、衛。聞到血腥氣息的楚國子玉兵團─由五國聯軍組成，也轉移主力，向北迎戰。常勝不敗的南方強國，將要與新興的北方對決。楚國信心十足─「今日必無晉矣！」。晉國則有點心虛─幾十年來它還沒有戰勝過任何一個大國。最近的一次，是十二年前，在韓原大敗於秦國，連國君都被俘擄。 這一次，會是誰勝誰敗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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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心情隨筆｜雜記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