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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2/02 18:44:27瀏覽1905|回應0|推薦14 | |
拿到老同學陳逸宏的鉅著─《朝聖台灣:燒王船、迎媽祖,一位攝影記者的三十年祭典行腳》,已經一月有餘。陸續翻看、註腳、反芻之後,總算能夠反饋一點芻蕘。
我這個同學,差幸與他在少年十五二十的時節相遇。書上的簡介說他是「同時具有攝影記者、東港東隆宮王爺公子民、白沙屯拱天宮媽祖香燈腳三個身分」的大師,而我們,這些有著滿腹「陳涉太息壟上」的八卦,同穿一條褲子,同追一群女生,同搶一個籃球場,同吞一家平價陽春麵餛飩湯的狐朋狗友們,眼裡看到的,卻是個有情有義,有才有學,有血有肉的好兄弟─當然我的觀點,可能因為差點成為他的表妹婿與後來勞煩他親自操刀我的婚禮攝影,而稍有偏頗。 但無論親疏內外,我們一致同意的都是:逸宏有著強大的專注力與意志力。1990到2021,超過三十年的勤懇耕耘,為台灣二大民俗的廟會,留下無比堅實的影像紀錄。這本書,絕對不是一本攝影集而已,它也超越了顧美俐教授期許逸宏做到的「影像社會學」。在無數幀鮮活影像的襯托下,它更像武則天的「無字碑」,兀自矗立在人類千百年的記憶長河裡,傲然任憑後人詮釋、憑弔或解說。 大巧無言,大史,亦無言。對於台灣的民間信仰與宮廟文化,逸宏已然扮演了正史的《志》《書》或是《實錄》甚至起居注之類的腳色。這本書,絲毫無愧於「鉅著」二字。 做為老同學,當然不能不給他漏點氣。書裡提到他初學攝影的時候,在重慶南路書店裡找到一本《天體攝影》,當下眼睛一亮,以為是人體寫真,但翻看之後才發現:原來只是天文學上星體的攝影……噴飯之餘,想到日本《鬼太郎》漫畫系列作者,水木茂的自敘。他在二次大戰後自軍中復員,無聊之餘,跑去一家「人道美術研究所」,美其名是學素描,其實目標是要光明正大,痛快飽覽裸體的女模,結果: 「(那裡)一開始是素描裸女,我開心地不得了,但不久就變成素描裸男了。」哈哈哈! 啊,男人啊,男人;青春期的男人,並不比嘶咬的小公馬,俗麗的牡天堂鳥,或開屏的雄孔雀高明多少呵。 作為沒有宗教信仰的讀史者,篤信人類理性與物質力量的「自由主義者餘孽」,我原本對逸宏書裡描繪的民間信仰,有點本能的抗拒。 但當宗教走進日常生活,貼近人心情感的隱密角落,神轎會為病弱的幼女或苦難的貧民改道駐留,變成充滿人情味的信仰之時,這宗教,便已成了人心人性的一部分。就像白沙屯二媽遊庄,只是「單純地把從朝天宮進火帶來的福氣分送給在地居民,這是二媽遊庄不變的初衷」;而「為什麼白沙屯媽祖要挨家挨戶去巡很偏僻的地方?這些會來跪拜的老人家,常是老弱病殘,去廟裡就算只有一公里,也是寸步難行。但媽祖今天來到你家門口,有這三十秒鐘的接觸,這件事情對於身體不舒服的人來說,是很大的正面能量。今天媽祖都來跟我加持了,我怎麼能夠自暴自棄?」 「信仰有如空氣。平常很安全的時候,不覺得可貴;陷入恐慌的時候,必須靠信仰來安定。」而篤信者恰似天助自助般自我療癒著。作者也分享了自己的神祕體驗:「突然間,我感到一股非常溫暖的特殊力量盈貫滿室,很像母親雙手撫慰著離盪異鄉的遊子,不自覺眼眶滾滿淚水。」 而這樣的信仰,在我這般不信者的眼中,為什麼有著莫大的吸引力呢? 伊凡‧康乃爾的《奉主之名》,是本以十字軍東征作背景的歷史小說,裡面有則小故事。 修士耶維斯‧雷‧布雷頓從大馬士革回來時,看到一個老婦人越過街道,一隻手拎著一瓶水,另一隻手中拿著一盆炭火。修士便問她要幹甚麼。 「我要用這些煤炭燒掉天堂,」她說:「接著,我要澆熄地獄的火。這樣,天堂與地獄就都不會存在。」 「幹嘛要做這樣的事呢?」修士驚詫之餘,不解地問。「因為,」老婦人說:「為了愛上帝,一個人應該體面地生活─不是因為希望進入天堂,也不要因為害怕地獄。」 而逸宏鏡下的《朝聖台灣》,正是在告訴我們:神明怎麼樣在現世,能幫助人們體面而安心地活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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