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一生是個求全的人.平時在家裡.始終扮演一個沒有自己聲音的角色.記憶中唯一的一次.是在最後.知道自己得到癌症之後.她交代如果到最後階段.也不要送到醫院急救.因為她不願接受全身被插滿各種管子的痛苦.

在她生命的最後幾天.她全身腫脹.如昔的在家裡渡過.在我懷裡離開的.....

這次到台大作例行檢查.住的是三人房的健保病房.其中的一張床.躺著一位七十來歲的老先生.年齡相仿的老伴隨侍在側.寸步不離.子女眾多輪流陪房.老先生胸頸氣切.插管聯到一旁的呼吸機器.並且還不時要抽痰.腹部鼓脹難耐.老先生意識清楚.當然.也能清楚的感受全身不得動彈.以及胸頸插管與腹脹的痛苦.聽說好像是鼻病住院.卻意外的引發肺部感染.以及身體其它器官不明原因的併發症.

老先生的臉清瘦白淅.一雙潔淨細緻的腳.腳跟沒有一點腳皮.看得出應該是個知識份子.一生皆為白領階級的工作.老太太卻是一口台語.行事像是鄉下的老太太.後來知道.他們來自雲嘉.子女眾多.甚至第三代都已長大成人.而且都已久居台北.所以換班照顧不成問題(這幾天下來.除了那位貼心的小女兒之外.我還沒有重復看過其它的子女).對於他們來說.老父從小病住院.到突然感染病重.其實都是短暫期間發生的意外.子女曾經多次勸說母親回(子女)家休息.她就是不捨離開.對於這廝守一生的老伴.她有一輩子說不出口的依戀.她放不下.深怕僅是短暫休息的片刻.都會是這一生不可原諒自己的遺憾會發生.幾個日以繼夜的下來.老太太開使有些感冒了.有些夜半時分.當白天照顧他的人.都已疲累的沉睡時.老先生因身體的不適.急急敲著床延. 讓床發出噠噠的輕微聲響.短時間之內.卻難吵醒疲憊陪床的人.....

今早.當小醫生來巡房的時候.老太太輕聲平靜的問著小醫生 :

我家頭家要我問你.有關安樂死的事情.

當時病房裡除了老先生老太太之外.就只有我與巡房的小醫生.在片刻錯愕之後.他好像沒有多作回答.因為.這應該跟他所學習作一個好醫生的理念是相違背的.

人都會有面對生命終點的時刻.如果能讓你選擇.你會有怎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