傀儡的正義(9-6)

    兩天後，伍仁德的案子仍陷於膠著。

    「我們懷疑，伍先生是跟計程車司機發生糾紛。」林國治警官說出自己的推論。

    「為什麼？」聽到這種推測，趙龍顯得很訝異。

    「第一，他晚上十點左右出門，到推定死亡時間的十一點，僅僅一個小時，從板橋到新生公園，只有搭計程車，才能趕到。

      第二，據他服務的廣告公司同仁說，他脾氣火爆，人緣很差，常和人起衝突。但因為他有點才華，所以，大部分的稿件，公司特別允許他在家設計。

      第三，那晚他帶出去的牛皮紙，我們猜測是設計圖，而且在他家找不到任何可疑的東西。」

    在治安不靖、搶案頻仍的今天，這種臆測也不無道理。

    「為什麼懷疑是計程車司機殺的呢？」

    「他生活單純，卻在出門後一小時斃命，顯然是突發狀況，那只有計程車司機才有可能。」

    「為什麼不懷疑是被人設計謀殺的？」

    「設計謀殺？」林警官以詑異的語氣說。「怎麼可能？他只是一個平凡的老百姓，他的死對誰有好處----哦！你還是懷疑朱通！這點我們調查過了。那晚，他和幾個朋友在林森北路的『熱門ＫＴＶ』唱歌娛樂。在座的有立委鄭ｘｘ及台北縣議員毛ｘｘ。他們都證實朱通那晚和他們在一起。所以，我們排除這個可能。」

    朱通交遊廣闊，八面玲瓏，果然不是虛傳。

    但是在喧鬧的ＫＴＶ包廂，酒酣耳熱之下，他一個人悄悄溜出去，會有誰注意呢？

    再說「熱門ＫＴＶ」距離兇案地點新生公園，只有數百公尺，要殺伍仁德，並非不可能。

    問題是朱通怎麼知道伍仁德舉發呢？從何管道得知？即使知道，他有必要如此做嗎？

    我知道趙龍懷疑林警官洩密，以朱通的交際手腕，要知道別人對他有不利的行動，是易如反掌。但是沒憑沒據，也只有徒呼奈何！

    「會不會是伍太太？」我腦子突然浮現這位瘦弱的女人。「除了我們，只有她知道伍仁德舉發的事呀！」

    「嗯----可是她為什麼要告訴朱通呢？」

    我聳聳肩，搖搖頭。「說不定有我們不知道的原因！」

    「有道理！我忽略她了！」趙龍露出難得的笑容。

    走出地檢署，一輛五○五的賓士黑色轎車，嘎然停住。走出四個西裝革履的男士。

    其中一位正是電視上常見的立委鄭╳╳，旁邊一位是朱通，另兩位我不認識。

    「趙檢察官！別急著走，我們正要找你！」鄭委員趾高氣昂地說。「我跟你保證，朱先生是一位誠懇踏實的商人，他絕不會做出違法的事。九月一日晚上，我們都和朱先生一起在ＫＴＶ唱歌，這是龐議員，這位是毛議員，他們兩位也在場，可以作證！」

    龐議員神情倨傲地說：「我認識朱先生有二十幾年了，在現在的社會，你絕對找不出像他這般安分守己的老實人了。他工作勤奮、熱心公益，還當選過十大傑出青年呢！」

    朱通則一副不解神情。「伍仁德是誰呀？我根本不認識這個人，怎麼可能莫名莫妙跑去殺他呢？他死了對我又有什麼好處？我是個規規矩矩的生意人，不要說殺人，連逃稅都沒有過！」

    三個人輪番振振有辭的說法，令趙龍連插嘴的餘地都沒有。

    「我有約談你嗎？」趙龍的語氣微弱。

    「不用你約談，我今天就是來告訴你，我沒殺人，我是清白的！」

    朱通的消息真靈通耶！

    「我不是干涉司法！我只是來提醒你！」鄭委員神色凝肅。「治安很重要，維護人權更重要；也就是說，追捕壞人很重要，保障好人的名譽更重要。不要以為你是檢察官，就可以濫用職權。我可以在立法院質詢你的上司，到時候，吃不完兜著走！」

    簡直是威脅嘛！財大勢大就可以這樣侮辱人！

    但趙龍卻表現得不慍不怒，挺立著。難得他沒有發火。

    賓士轎車捲起一縷白煙，噴得我倆一身。

    民意代表濫用職權進行關說，已不是新聞，趙龍向來不吃這套。但是，今天他們是當見證人，理直氣壯，難怪趙龍一臉窩囊透了的表情。

    「不要跟他一般見識！」在車上，我不停安慰他。「現在選舉不是選賢與能。有錢有勢的人，才能出來當民意代表。這些渾身銅臭味、不學無術的人，跟他們計較，就是跟自己過不去，何苦呢！」

    「唉！我太固執了，也許這個案子，跟朱通真的沒有關係。個人受辱事小，傷害別人名譽事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