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學期希望工程結業式那天，我在出了校門時，遇見小儒和一位中年婦人。因為我和小儒打招呼，所以婦人知道我是為他們上作文的老師。

「老師，下學期還會教他們吧？」婦人站在摩托車旁笑著對我說。

「應該會的。」

事實上我真喜愛這二十六個孩子，我想星期三下午這個時間我會保留下來，好陪伴他們學習。我以為婦人純粹只是要問問下學期是否繼續上課而已，沒想到接下來她看看小儒然後說：「這孩子說喜歡上老師的課，下學期還想上課，還要讓老師教。」

雖然這話不是經由小儒口中說出，但對我來說，都是莫大的鼓舞。

如果我的陪伴能啟發小朋友一點點想像力，如果我的引導能讓小朋友漸漸喜歡書寫，如果我的肯定能夠鞏固小朋友絲毫信心，就足令我欣喜的了，何況還聽到小儒的家人轉述她熱切盼望上課的想法，那讓我走在彩虹步道時，心也彷彿要飛上彩虹般了。

這學期第一次上課，我果然看見小儒，我忍不住要和小朋友們分享，小儒的寫作能力進步非凡，而這是因為她漸漸喜歡上書寫的緣故。於是我細說從頭，從上學期一開始小儒對作文的抗拒，到期末校門口的一席話。

「……這個小朋友的媽媽跟我說……」

我正說著時，小儒笑了，但她也在下面說話，我聽不清楚她說什麼。

「呃？什麼？」

「她說姑姑。」小儒座位前的小珊幫忙說。

「呃？」一時間我也還沒反應過來，小儒很清楚再說一次，「那不是媽媽，是姑姑。」

「哦──是姑姑，對不起，我弄錯了。」我邊向小儒致歉，接著想到母親節即將來臨，這班孩子裡有多位單親兒童，而且是由奶奶或姑姑照顧的，於是我將話題轉了個彎，我說：「姑姑很照顧妳，也像媽媽一樣嘛！像小莉的奶奶也像媽媽一樣陪她、照顧她。老師也像媽媽吧！」

大部分的孩子靜靜聽著，表情是認同且平靜，這時小臻突然舉手說：「老師，我沒有媽媽。」

我知道小臻來自父母離異的家庭，她心裡有個缺角，不只她有，她的妹妹小珊也是，小珊怯怯地說：「我爸媽離婚了。」

我真想好好抱抱她們姊妹。

「我們都是媽媽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可不是石頭縫迸出來的喔，所以每個人都有媽媽。也許現在媽媽不在你的身邊，那是她有她的困難，有她不得已的苦衷，並不是她不愛你了。你們一定要相信，每一個小孩都是媽媽的心肝寶貝，真的，你們每一個都這麼可愛，我每天跟我們家的爸爸說，我好喜歡你們這二十幾個小朋友喔，你們真的是心肝寶貝呢。」

孩子們聽了我這樣說，大約都能理解，每個人上課的心緒都很平靜。不過我真正希望的是，他們能永遠堅信自己是媽媽的心肝寶貝。

98/05/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