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路城邦
上一篇 回創作列表 下一篇   字體:
長篇武俠-劍吼西風-飲馬冰川-第八回-密議-2
2005/12/11 12:51:55瀏覽260|回應0|推薦0

約莫一刻時分,斡雷等牽了馬過來,雪雁見斡雷身後還跟了兩騎,馬上騎者一是自己的貼身護衛蘇勃魯,另一則是父親蕭翰的得力助手蒲古里,嗔道:「不是叫你們莫跟來?蘇勃魯,你不聽我的話麼?」

蒲古里搶著答道:「大小姐不可任性!老大人要我跟著小姐們過來,就是要小姐安穩些。兩位小姐都要嫁人了,最好別四處走動。」

雪雁蹙眉道:「結婚的是燕燕,與我何干?」

蒲古里呵呵笑道:「大小姐還不知道這事:老大人決定將大小姐嫁予韓延徽。延徽小子眼見在兀欲大將跟前受到重用,待大將登上皇位,韓延徽必定位極人臣——屆時二小姐成了皇后,大小姐也是官誥夫人,蕭氏一族飛黃騰達、富貴不盡!」

雪雁滿面赤紅,嗔叱道:「別再說了!蒲古里叔叔,別再說了!」取過斡雷手裏馬鞭、韁繩,跨上馬匹,衝樂敢喊道:「樂大哥,跟我走!」當先向南馳出,樂敢亦跨馬策韁跟了上去。

 

樂敢先前見雪雁同蒲古里對談時,先是微露怒意,後來竟說得滿面通紅、聲帶哽咽,心道:「卻未知雪雁兒和其他人說些甚麼?倘使是因我之故,使雪雁兒為族人埋怨,我自早早離去便是。」

雪雁策騎疾馳,樂敢在後追了好一陣,見她毫無緩騎之意,大聲叫道:「雪雁兒!雪雁兒慢些!」

雪雁叱喝著再下數鞭,似無聽得樂敢呼喊。樂敢心道:「到底是怎地?她卻發了這樣大火氣?」心生一計,驀地張口慘呼一聲。他適才得裴子玉以浩氣神功固本培元,真力漸復,聲可及遠,慘呼遠遠傳了出去;樂敢慘呼後,順馬背顛抖之力,脫鞍墬下,就地打了十來個滾、卸開勁力,攤手而臥,一動不動。

樂敢轉睛而觀,見遼軍營蓬方向,一點碧光搖晃過來,心道:「阿狼倒也有心。我追雪雁而出,牠也跟著來了。」

南方雪雁的身影驀地停了下來,回轉馬頭疾馳而來;待見得樂敢倒臥地上,驚呼下馬奔了過去,叫道:「樂大哥!你怎麼啦?」見雄狼也在樂敢身畔,晃著尾巴低鳴不已。

雪雁忙扶起樂敢,道:「都是我不好,害得你落馬受傷…」

樂敢閉著眼,未吭半聲,心裏暗暗好笑:「她可上當啦!」

雪雁輕搖了搖樂敢肩頭,不見他甦醒,急得落下淚來,急道:「是我不好,害得你在寒風中急馳…我這就帶你回去靜養!」

樂敢突然睜眼笑道:「我是在同妳玩笑兒呢!剛才叫妳半天,妳不理會我﹔這下子,妳可不回來了?」

雪雁愣了愣,啐了口嗔道:「我還道你老實呢!卻也來騙我!」

樂敢笑道:「莫氣惱…妳適才卻是怎的?如何同軍勇們說了會兒話,就氣得跑了?」爬起身來,拍掉身上泥塵。

雪雁道:「我…我也沒甚麼氣,只是有些心亂。」

樂敢問道:「能同我說麼?」

雪雁道:「我父親要把我嫁給韓大哥…」樂敢心裏一緊,咽喉似鯁了甚麼,難以出聲回她。雪雁續道:「我心裏煩得緊…」

樂敢吐口長氣,問道:「妳不歡喜妳的韓大哥麼?」

雪雁嘆了口氣,抬頭望向夜空,積雲已飄向遠方,繁星點點、月色皎明,草上多覆冰霜,微光映得雪雁臉龐愈發白膩。雪雁道:「我歡喜韓大哥的…只是他年長我許多,又待我和妹妹一向很好,就是像大哥哥那般。我一直把他當做親哥哥,從沒想得有一日會嫁給了他。」

樂敢暗嘆道:「原來她也歡喜韓延徽小子。我恁地呆傻,卻多想甚麼?她二人青梅竹馬,我這外人焉能得獲雪雁兒青睞?」沈默地踏鐙上鞍,待雪雁亦上了馬,兩人併騎而行。雄狼亦跟在二騎之後。

雪雁問道:「你怎麼不說話了?」

樂敢笑道:「哦…我在想心事哪!」

雪雁道:「你剛剛答允我,要說說你父母的事呢!」

樂敢笑道:「瞧我愣傻,竟然忘了這事…」頓了頓,續道:「八年多前,我還在江南廝混,毫無正當想頭,只一心練好刀法、四處找人比武。某日在喝酒時,見一大一小兩名書生樣兒公子哥,在我身畔說些文謅謅的話兒﹔我學問差勁、斗大的字兒認勿得一擔,那倆公子哥的說話,我半分不懂。我聽得厭煩本想離去,卻瞧出他倆對杯飲酒時,杯內酒水極穩,毫不晃動,顯然身負上乘武功。當下嘩剌剌掀了他們桌子,同他倆挑戰。」

雪雁見樂敢說起往事,手舞足蹈地表情甚為誇張滑稽,笑著問:「然後呢?他倆兒沒來由被你掀了桌,一定氣極了!」

樂敢續道:「可不是麼?但他們卻不願動手。可我存心挑釁,只好鬼扯說他倆是小偷,摸了我的錢囊。」

雪雁道:「那他們更氣啦!」

樂敢續道:「沒錯!那名小書生終於忍不住,當即摸了柄鐵尺向我打來。我拔刀同他相鬥﹔大約鬥了三十來招,刀背敲中他肩膀,順勢起腳踢翻了他,大書生這才拔出一對判官筆下場助拳。」

雪雁微笑道:「你真壞呢!既污賴人家偷你錢,卻又踢得他摔跤。」

樂敢吐舌道:「我那時太過不知天高地厚,後來才知惹上高手。那名大書生長得極俊,我向來就看小白臉不怎麼順眼,當即潑皮也似呦喝幾聲,叫他有種便上!結果沒過廿招,年長書生便把我打得棄刀投降。

他倆先問我為何沒來由地胡言亂語,我也只好說明來意:『老子想會會天下英雄』。大書生倒是個好人,說:『你的刀法很不錯啊!而今天下紛亂,你一身好武藝,何不賣予了識貨的英雄,扶助英雄豪傑平亂匡異,再建盛世?』我叫他說得白些,文雅的言辭老子可聽勿懂——原來,他是在叫我從軍去呢!」

雪雁道:「他心胸挺寬啊,誤會釋清,也便不怒了。」

樂敢道:「正是。我問他姓名,說若有功成名就之時,定要報答於他;大書生卻不願道出姓名,只說自己姓單,小書生是他的師弟姓俞。我覺得他說的話挺有理,當即決定投軍。」

雪雁微笑道:「原來你是這樣變成了軍人。後來發生了甚麼?」

樂敢道:「我既有投軍的打算,便打道回關中老家,想同爹娘說說:我定建功立業不再遊手好閒——好讓他倆兒歡喜歡喜。」

雪雁笑道:「我若是你,也定如此。」

樂敢重重嘆口氣,續道:「可待我到了家,卻發現小時住的村子毀了,遍目所見是斷垣殘壁,我爹娘也不見了蹤跡。我連找三天,終於在十幾里外的小村找得幼年玩伴,卻聽他說數月前一支軍隊經過,放火劫殺村民——我爹娘也被殺害了。」

雪雁睜大了眼睛驚呼一聲,臉露不忍。

樂敢道:「我那時氣不過,拎了刀一里里尋將過去,欲將殺我父母的仇人碎屍萬斷。如此打聽了半年,才知原來那伙軍隊是吃了敗仗的鎮國節度使麾下軍勇。既知這些,我就連夜趕至鎮國軍駐地耀州——但凡見屬鎮國軍勇,拔刀便殺、一連打殺個十來人後,我終於脫力被擒了下,送到死牢中,挨受嚴刑拷打。」

雪雁聽得滿手冷汗,道:「後來呢?你怎麼能出來的…我知道了,定是那位判官明白你是一片孝心,要為父母復仇,便放你活命。」

樂敢笑著搖頭道:「不是…我殺了好些人,又被打入死牢,哪能活命?隔兩日我就被押上刑場殺頭。臨刑前,監斬官問我有何遺言,我想了想,大呼一聲:『樂某為復父母大仇而死,死而無憾!』這時,我忽聞一聲威武的聲音喝道:『刀下留人!』我因此得保一條性命。」

雪雁手拍心口微笑道:「天可憐見,終於有人救了你!救你的那人是誰?真是個慧眼識英雄的豪傑!」

樂敢投目望月,笑道:「救我那人卻是郭威郭大帥!原本他到耀州是奉了皇…嗯,奉命來接收鎮國鎮軍,經過刑場時聽我這麼一呼,覺得奇怪,才出口制止行刑。我曾問郭大帥為何要救我這麼個不足為道的死囚之命?大帥卻說大凡死刑犯罪惡滔天,臨刑時見旁人腦袋落地,往往便被嚇得腿軟撒尿、魂不附體,但是聽我呼喊,覺得我威武不屈、是否真是罪不可赦,尚大有疑問,既讓他碰了上,焉有不加理會的道理?所以才出言制止,命典刑官解開我的枷鎖,問清我如何成了死囚。我當即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郭大帥他老人家賞罰分明,雖明我的冤苦,卻不卸我的罪,說我:『為復大仇而殺人,情雖可憫,罪仍猶在』,乃命我隨他回河東從軍,跟隨他左右,讓我戴罪立功、抵去罪愆。所以我就成了大帥的貼身護尉。郭大帥於我實是再生父母,我便立誓——為他犧牲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雪雁道:「不成!你從前可以,以後卻不能為了你的郭大帥丟了性命。」

樂敢奇問:「這又是為啥?」

雪雁微笑道:「你的命是我救的…我…我要你好好活著。為了你自己好好地活著。」

樂敢心下感動,忍不住大聲道:「雪雁兒!我是妳救的——我願為妳犧牲了性命!」

雪雁驚訝地看著樂敢,樂敢也正好看著雪雁,四目相對片刻,雪雁兩頰熱燙,將眼兒轉開,道:「樂大哥…你的眼…你的眼神好怪…」停了半晌,微笑道:「你…你明白我的用意…你的命是我救的,沒我允許,你不能死!」

樂敢聞雪雁言語,心底一熱,暗想:「雪雁兒就算嫁給了延徽小子,只要她有任何吩咐,我萬死不辭!」

雪雁道:「那位郭威將軍我也聽過的。我父親曾說:中原將領除了劉知遠外,他最怕的便是李守貞和郭威了。父親說郭、李二將治軍嚴整、號令必行,又得軍心,很是厲害。至於那劉知遠,除了郭、李二將的長處,更是城府深沈,極有謀略,是個可怖的敵人。」

樂敢心道:「畢竟雪雁兒是契丹人,難免當漢人中出類拔粹的是可畏可怖之人。」續道:「郭大帥是好人呢!我來說則大帥的故事——郭大帥的頸邊紋得一隻翠羽紅喙的雀兒﹔有年中秋,大帥多飲了兩杯,醉醺醺地問我知否他為何在頸上刺青?我當然是不明瞭啦。他說在他年輕之時,常自到處打抱不平﹔十八歲上見得一名惡少在強姦民女,他瞧不過去,上前三拳便打死了那惡人——然後同我般地入了死牢,後來幸得劉知遠赧免他的罪,這才得了活路,可他的頸上卻被刺上罪徒的標記。劉知遠為給郭大帥自新的機會,乃覓了高手匠人在他頸上刺青,以小雀兒之紋掩蓋住了罪記——這就是郭大帥渾號『郭雀兒』的由來了。」

雪雁微笑聽著,道:「樂大哥,我見你道及郭將軍時,面孔充滿了祟敬之情。想當年顏淵說及恩師孔子有『高山仰止,景行行止』之語,想來你對郭將軍的景仰,亦同顏淵崇敬孔子一般了。」樂敢用力點點頭。忽聞雄狼鳴鳴幾鳴、狀甚憤怒,雪雁奇道:「阿狼怎麼啦?」

樂敢道:「咱們後頭有人來啦!」

雪雁回首看去,卻見十餘騎緩馳而來,卻不敢靠得太近,辨得來人當先二騎卻是蒲古里和蘇勃魯,蹙眉道:「便叫他們別跟著,他們偏要來…唉…」幽幽地嘆了口氣。

樂敢笑道:「你是尊貴的大將之女,而我卻只是貧賤無行的江湖浪子,他們當然不放心啦!」

雪雁忽道:「樂大哥,浪跡江湖的感覺若何?」

樂敢笑道:「挺逍遙自在的,不過有時難免得餓上幾天。有時撞上惡人欺侮百姓,便拔刀上前鋤強濟傾;有時逢得武林好手,不妨勒袖脫帽上前切磋武藝——也甚愉快!」

雪雁道:「如若我想同你去闖江湖,你願攜我同去麼?」

樂敢吃驚地望著雪雁,道:「妳想隨我闖盪江湖?」頓了頓,續道:「妳可是個女子,又是契丹貴人,這怎麼行?」

雪雁道:「你們漢人總以為咱們契丹女子豪放,其實我們的處境比漢人女子也好不到哪去。年少之時,得聽父兄的話﹔待嫁了人,得聽丈夫的話﹔年老了得聽兒子的話…我不願就這麼嫁了人,糊里糊塗過一輩子。」

樂敢笑道:「不行的,你爹爹要把妳許配給韓延徽,我可不能…不能…」

雪雁滿是渴盼的眼神透出失望之意,壓著情緒,淡淡說道:「是啊!…我卻胡思亂想些甚麼?」調轉馬頭回頭馳開,再不理會樂敢。

樂敢一愣,心道:「雪雁兒卻是怎地?她是怨我不願攜她遊盪江湖麼?還是她不想嫁給韓小子?」回憶起適才雪雁種種神情,不由得痴了。眼見雪雁會合蒲古里等人,便欲回營,樂敢策馬跟上,雄狼突地嗥叫數聲,鬼火般獨目惡狠狠注視南面;樂敢放目而觀,卻沒發現一概殊異物事,奇問:「阿狼,怎麼啦?」

雄狼朝月長嗥數聲,聲響淒厲莫名,樂敢給牠駭得渾身一抖,罵道:「你奶奶的,鬼叫甚麼?」

雄狼再嗥二聲,突地發足望南而奔;樂敢策韁跟去,叫道:「你古古怪怪,卻是搗弄甚麼玄虛?」

 

奔馳將近一刻時分,見得長草之後,一騎踏雪馳來,明月覆雪相映,照清來騎形貌──馬是白毛蒼斑、身形偉健﹔鞍上騎者卻有二人——前者身裁矮小、身著赤袍﹔操韁之人則身形偉岸,著了襲敝舊漢袍,頷下銀髯根根似鐵。

樂敢既驚且喜:「難不成來得是長孫前輩?他所乘卻是碧鱗驄?…至於前頭那人,倒猜不出是誰。」念及於此,大聲喚道:「長孫前輩!我是小敢哪!長孫──」呼喊未止,雄狼已奔進碧鱗驄,撲捉騎士。

碧鱗驄被雄狼駭得長嘶人立。

魁梧騎士罵道:「不上用的小傢伙!畏狼麼?」樂敢辨得話聲確為長孫見龍的嗓音,喜道:「阿狼!不許無禮!…前輩你怎麼來啦?晚輩想念你得緊!」雄狼絲毫不從樂敢呼喝,仍不住地躍撲前座赤衫客。

樂敢大奇:「怪哉!阿狼對前面那人若此憤恨,卻是為何?」

長孫見樂敢騁騎而來,歡呼一聲,叫道:「啊哈!小敢果然活著。更妙得是居然還馴養了頭厲害畜牲?哈哈,他奶奶的盧小子,這下子你還不服輸麼?」

赤衫客罵道:「輸便輸,老子怕誰來著?他奶奶的,這頭狼討厭得緊!」

樂敢聞言心中更奇:「這紅衣人竟是小逸?」但見盧逸拔劍向雄狼劈去。雄狼扭身避開劍招,落地復又跳起向盧逸腿脛咬去。樂敢心道:「是了…那天小逸可不是拿鏢子戳瞎了阿狼的眼兒?這也怪不得阿狼惱怒小逸。」

長孫見龍拍韁催騎,碧鱗驄後腿力撐,縱躍而前,與樂敢相距已未至三丈。長孫驀地騰鞍而起,翻臂探捉雄狼背脊。那雄狼儘雖剽悍靈捷,但壞了一目,再者出手擒它之人功力通神、是當今武林中驚天動地的大高手,卻如何能避得開去?噗地聲響已被扣住頸子。長孫掌中發勁,力透經絡,雄狼登時四肢僵硬、動彈不得。

樂敢止住座騎,見盧逸俊秀的臉蛋滿是風塵、頗形憔悴,微笑道:「小逸…你也來了…骨傷可有好些?

盧逸怒道:「甚麼叫『你也來了』?你要是不歡喜見到老子,老子離開便了!」

樂敢嘻嘻笑道:「小鬼頭來了也好。老子在契丹人這兒待得氣悶,正愁沒人給老子欺侮呢!」

長孫見龍手提雄狼步近二人身畔,笑道:「這頭狼兒挺厲害啊!老子在西域時多見獅子,可也沒它兇悍。」

( 創作武俠奇幻 )
回應 推薦文章 列印 加入我的文摘
上一篇 回創作列表 下一篇

引用
引用網址:https://classic-blog.udn.com/article/trackback.jsp?uid=waltwalt66&aid=1229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