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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武俠-劍吼西風-飲馬冰川-第六回-森羅-2
2005/12/03 11:16:41瀏覽347|回應0|推薦0

樂敢中了雲潭淵一招大森羅手,真氣在體內往覆衝撞,臟腑百骸劇痛不已,神智卻仍清醒。雲盧二人的對談,一字不漏地傳到耳中,明白盧逸這少年對己頗為依戀,大感欣慰,想:「總算沒白救小逸一命…我就要死了,卻不能見上二郎、永德一面…未知大帥他們若何?該打勝歸營了吧?」

被掌傷折騰好一會,樂敢忽覺身上寒痛之感逐漸消退,反而升起一股洋洋暖意,自忖是將要凍死的前兆,登感心下輕鬆、再無牽掛,悄悄等死。

樂敢所修習的東皇太乙訣,本是嶗山太乙門自隋末以來傳了近三百年的導氣養生之法,最講究清靜無為的禪定功夫。此時樂敢放開求生之念、拋去紅塵想望,原本被雲潭淵擊散的真氣,竟一絲絲回集天關頂心、中關氣海、下關丹田三元生死竅門,反而得保生機。樂敢幼年隨燕八習武時日甚短,燕八所述內功心法他多半未及領會、囫圇吞棗地硬記,是而樂敢自然未得開悟內家練氣的要訣真諦。也虧樂當時未獲指點,否則以他直魯的思慮、半調子的內功修為,此時定會自作聰明地妄催真氣──大違自然,結果便是自掘墳墓、速死而已。

 

樂敢閉目待死,也不知過了多久,驀地面龐額顱貼上幾片冰涼之物。眼睛睜開,卻見半邊天微有明度,細碎雪花翩然而降。心道:「原來下雪了…」朔風不如早先冷冽,帶著雪片盤旋飛舞,仿佛柳絮飄逸、更勝白櫻繽紛。

「真美…」樂敢想:「性命結束前尚能得見若此佳景,上蒼待我卻也不薄。」怡然自得地賞起雪來。

觀雪片刻,離身十丈遠近傳來「嗚嗚」鳴聲。樂敢好奇地望去,見火堆餘燼邊一條伏地的蒼灰狼屍微微顫抖,心道:「是那帶頭雄狼!…它當真頑強,被雲老頭劍招破體,還能茍活至今?嘿,我倆都是傷在雲老頭手下,可算『同是』甚麼的『淪落人』…他媽的,老子便是學問差、沒讀書。換作二郎,這句詩就一定記得!」

雄狼抖了一陣,便欲起身,但它四肢才剛豎起,隨即軟癱下來,傷勢重極,伏地喘氣。

樂敢頗覺不忍:「適才這傢伙攜夥牽伴地攻擊我三人,我們被迫殺狼自保…本來便無仇怨,我不妨給它包紮傷勢,它若得保性命,卻也甚好。」他四肢無力,勉強翻過身軀,一尺尺爬將過去。雖則距雄狼無過十丈之遙,他卻吃力無比,猶勝千萬里路途。

好容易爬至雄狼身畔,著取衣袋內金創藥、自身上衣物撕了條長布,伸手拉了拉雄狼尾巴。雄狼怒鳴一聲,回首便咬,樂敢避無可避,大腿被緊緊咬住。

樂敢雖疼,卻也不惱,笑道:「反正老子命不久長,你愛咬便咬…老子給你包紮傷口先。」他的金創藥給雲潭淵掌力震得盒脆膏溢,樂敢滿滿抓了一手抹在雄狼腹背兩處瘡口,再以布裹住狼軀。雄狼本自惡狠狠地盯視樂敢,待傷處包紮畢、疼痛稍減,眼神一軟,兩顎不再施力,緩緩鬆口。

樂敢施救雄狼,卻亦牽動了內息,雲某遺在他體內的森羅掌勁又蠢動起來,樂敢煩悶欲嘔,猛地裡真氣亂竄,直向腦袋衝去。樂敢耳鳴如雷、白眼一翻望後躺倒。

模模糊糊地聽到遠方一男子話聲:「賽伊夷離的里,阿懶牙吾塔阿漢偶的什古刀(美好的公主,坡上有個漢族惡賊傷倒在地)…」

另一女子應道:「阿息保,按答海隡巴,蘇勃魯!(快救他起來!蘇勃魯)」

接著由近而遠一串馬蹄快響,那男子叫道:「兀那漢子,你還活著嗎?」

樂敢荷荷發了幾聲,然後甚麼再也聽不到了。

 

 

長孫、宇文二老殺胡林內一場惡鬥,各自負傷。

長孫見龍既見宇文無愧不再聽自己胡言亂語,逕行入定調氣,心道:「死老頭修為奇高,老子這些爛話,他竟充耳不聞;老子趕緊把他赤霄真氣逼出體外,否則於內力大有防礙!」遂再退個十幾丈,尋塊林間開闊地,舞刀行氣,逼出宇文無愧那蝕經朽骨的赤霄內力。

武林中儘有無數精緻奧妙的內功心法,多半是靜功重於動功,如宇文無愧的赤霄經,或燕八、樂敢的東皇太乙訣、雲潭淵的萬相法門功等等。要不就是由外而內、動重於靜的鍛筋練骨少林寺諸般內功。

要如長孫見龍的「嘯風訣」般動靜混一,靜極思動、動極乃靜的武訣,恐怕天下也只這麼一家了。

長孫見龍這一舞刀自嘯風首訣「風起雲湧」起始,其後依序為「細雨微風」、「風疾雨暴」而「雷厲風行」,待要一刀劈出末訣「風雨如晦」,要將赤霄真氣迫發而出,那赤霄真氣卻硬生生地膠黏在手太陰肺經,尚且阻住了嘯風訣勁氣,難以發勁。

刀招中斷,長孫給迴流的自身真氣激得丹田如欲爆破,大感疼痛,不免大驚:「他奶奶的,赤霄經當真邪門!當年老子誤中大食好漢阿默伊吉的揉心催腸大法,也不過運運氣力也就拔了出來——死老頭果然未可小覷!」不敢再妄催內力,當即坐了下來潛心凝氣,整理失序內力。

 

這一潛心運功直坐了數個時辰;忽然林間幾聲咕咕咯咯雪雞啼鳴,長孫見龍睜開雙眼,見林內已不再昏暗,微有明度。

風中挾雪,觸體冰寒,心道:「潛修好一陣,終於把赤霄真力盡數逼在掌內。待老子一掌拍出,便去找臭老頭晦氣。」

雪雞啼聲愈走愈近,長孫見龍又想:「雞子走得這樣近,老子不妨捉了起來,拔毛火烤﹔喫些野味,倒也不賴。」想到待一會火炙雪雞的甜美滋味,愈益飢腸轆轆、猛嚥口水,肚腹咕鳴大叫。

長孫暗罵:「他奶奶的,老子肚腸不爭氣——卻叫個甚麼!待會便將你餵得飽飽的。」

遠方林間幾響踏枝破葉之聲輕輕傳來,長孫辨得是步伐之聲,心道:「這幾個傢伙可別驚走了老子的早餐!」

步伐聲突然止住,一人操著粗啞的契丹話道:「南院大王說林中定還藏著漢人…可我們尋了這許久,卻甚麼也找不著。也達該,依我說啊,咱們不妨回去了吧!」

另一名曰也達該的人道:「兀欲的脾氣你不是不知道。咱們若空手而歸,他說不定便斬了咱們的腦袋。帕巴,最好等到耶律忠鳴鏑收隊後再回去。屆時兀欲就算見到我等空著雙手,他也無話可說。」

帕巴回道:「說的也是…也達該,你說國師昨兒為何要叛變?」

也達該道:「我曾聽過耶律屋質提醒兀欲,要兀欲注意國師,說國師的先祖曾在中原建朝,尚且赤霞教裏有許多能文能武的人才,是以國師定然野心勃勃,想利用咱們契丹人跟中原漢人開戰,然後從中得利。就像是:兩條青狼搶著鹿肉,結果便宜了路過的狐狸。」

帕巴道:「不會吧!國師人極好的!我老娘前年足底發瘡,找了許多大夫都治不好﹔最末才求上了赤霞教香壇。沒想到國師竟然親自到我的斡爾朵,施展神通,治好了老娘足瘡…」

也達該叫道:「帕巴,你這笨蛋!該不會因此入了赤霞教吧?」

帕巴道:「是啊!」

也達該再道:「屋質說赤霞教最喜歡耍弄這種把戲:獵人捉到小豬卻不吃掉,反而把它養的肥肥胖胖…」

帕巴怒道:「渾蛋!你罵我是豬嗎?」

也達該笑道:「不是啦,我是怕你被收買了,以為國師是好人。到時國師要你背叛契丹,你也會答允了!」

帕巴忙道:「不會!不會!帕巴永遠盡忠大可汗!長生天可為明證!…大可汗聽說被漢人惡賊打傷,咱們快把漢人惡賊捉起來,剁成肉屑!」

也達該冷笑道:「說你笨還不承認呢!聽說傷了大可汗的惡賊能在千軍萬馬中來去自如,憑我二人又怎捉得住?」

 

長孫聽聞二人言談,明曉那大可汗便是耶律德光。至於兀欲則是耶律兀欲,是德光之侄,人皇王、東丹王耶律倍之子,更加為皇室裏極得民心的一員將領。耶律屋質則號稱契丹賢者,聰明無比,為契丹族中才智超群之士。心道:「沒想到樂敢那傻小子誤打誤撞地傷了耶律德光?」

聞也達該再道:「連郎五都被那漢人打成重傷,你還妄想捉他?那可不是自尋死路?」

帕巴抖嘴道:「郎五可是咱們契丹第一勇士哪!也被殺傷了?」

長孫見龍聞言微笑著想:「傻小子運道不差,竟有本事幹掉耶律郎五…」兀自在他身旁覓食的雪雞,忽爾咯咯一叫,似是受到來人驚嚇。

長孫大驚:「兩個傢伙愈走愈近,老子的早餐可要飛了!」才這麼想著,那頭雪雞果然振翅飛去。長孫暗罵:「可惡啊可惡!老子待會定要把這兩隻小鬼捉了起來,不捉個十隻八隻雪雞,便不給離去!」

帕巴忽然叫道:「咦?這裏怎麼這麼多屍首?有咱們契丹人…也有漢人?」

長孫心道:「兩人走到宇文老兒那邊了…且莫觸惹了宇文老兒,不免成為臭老頭掌下亡魂!」

也達該道:「他們是大可汗本部的人;沒想到死在漢軍手下。喂,帕巴,聽說蕭翰的兩個女兒要到欒城。」

帕巴道:「是啊,大可汗封了她們公主:大公主雪雁、小公主燕燕,都是咱們契丹裏無人可比的美女。嘿嘿,你不用多想——燕燕是咱們兀欲大將的未婚妻!」

也達該笑道:「是啊!我當然不敢奢求燕燕垂青。我只希冀雪雁能對我說句:『來,也達該。替我牽馬…』我就此生無憾了!」

帕巴道:「等…等等!這老頭豈不是國師?莫非他凍死在這?…你快過來!」

長孫見龍大驚:「眼下宇文無愧潛心凝氣。這兩個渾小子亂闖亂碰,擾動了臭老頭真氣,定給入神境地的宇文無愧擊死!…說不得,救上一救!」

長孫見龍暴喝一聲,崩去蓋身冰雪,發足奔向宇文無愧休養所在,操契丹語喝道:「兩隻小鬼快快讓開!沒的丟了性命,可怨不得人!」

帕巴、也達該二人正提著刀立在宇文無愧身旁,聞言一愣,回看向林深處,見是一名漢袍老者捉刀飛步而出,以為撞得敵人。那帕巴更駭得後踩一步,踏上了宇文袍角。

宇文無愧此時正當凝聚真力的重大關頭,物我兩忘﹔外界一概觸擾,只會牽引得他一身真氣自動還擊;長孫見到宇文腰腿之際微微一顫,便知這兩契丹人要糟。果然宇文無愧身形抖起,雙掌駭發,砰砰兩聲悶響,已擊中帕、也二人背心。

二人中掌即斃,連呼嚎亦不及發出。掌勁極鉅,將二人屍首拍得飛起,堪堪阻在長孫見龍路徑上。

長孫嘆道:「果然是來不及啦!」翻身躍過屍首,將刀回鞘,半空聚力拳上,呼地揮出,喝道:「臭老頭給老子醒過來!赤霄功勁全還了給你!」

宇文無愧恍若未聞,手掌一翻、拍正拳招。就這麼拳掌相碰、勁力互震的當兒,宇文無愧清醒過來,獰笑道:「不要臉的龜孫子,想施偷襲麼?老夫可不懼於你,快快來領死吧!」

長孫見龍收拳連掃兩腿,呸道:「誰偷襲你了?老子只是要提點你,莫傷了自己教徒。」

宇文立肘格開腿招,左爪探抓長孫膝關節,眼珠略轉,見得長孫身後兩具契丹軍勇屍首,哼哼一笑:「兩隻畜牲打擾老夫靜養,死有餘辜!」

長孫見龍引氣膝上,狠狠力頂宇文無愧爪招。宇文無愧化爪為掌,導開長孫見龍勁招﹔右掌呼地擊出,打對手臉頰。宇文掌上勁氣凝聚,掌風壓得長孫呼吸一窒。長孫忙忙仰首避過,手刀順勢劈出,宇文捏拳迎了上去。

碰地大響,兩人各自被對手招勁震開。

長孫見龍罵道:「臭老頭恁地狠毒!連自己教民竟也下殺手?」

宇文無愧冷笑道:「莫道教民,即便是涓兒不忠於老夫,也辣手除了!」

長孫見龍抽出刀刃,再罵道:「你這個沒心沒肝的老怪物!哼,怪不得涓兒要離家出走!你這作爹的如是心狠無情,誰受得住你!」

宇文無愧冷然道:「涓兒被裴子玉老不死一掌打入天目山深谷——人死難以復生。我壓了這事不予沅沅知曉,你這外人少管閒事!」話聲中微微哽咽。

( 創作武俠奇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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