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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武俠-劍吼西風-飲馬冰川-第二回-偵敵-1
2005/11/13 03:49:16瀏覽293|回應0|推薦0

郭威當下頒布號令,依適才研討戰法分派人手。趙、張二人分別向所部率軍勇勒敕軍令及行軍事宜。

待敕勒完畢,趙匡胤獨自向樂敢走來,欲在樂敢獨騎誘敵前,說上一些「萬事小心在意」之類的話;行不數丈遠近,見郭威牽過座騎,將韁繩交在樂敢手上,道:「小敢,俺這匹碧鱗驄脾氣有些倔,它若不聽你指揮,一刀斬了,你便奪敵騎逃生。」

樂敢笑道:「碧鱗驄乃皇上賜予大帥的寶馬,屬下如何敢損傷了它?」

郭威正色道:「此馬儘雖神駿,究竟是畜生,如何及得上人命?兩軍交戰,俺方多護一條人命,戰力便相對強上一分。況且俺視你為子侄,更不容你為此畜喪命戰陣之前…」

郭威見樂敢微一啟口,似欲辯解推辭,手用力一揮,止住樂敢話頭,嚴肅道:「不必多說。這是軍令!」樂敢無奈拱手躬身道:「屬下遵令。」

郭威吩咐畢,見趙匡胤垂手立在一旁,笑道:「再不用一刻,俺們立時開拔。你倆兄弟便好好說個話。」轉身步向中軍慰問軍士。

樂、趙二人見郭威每經過一軍士,便停下步伐,或微笑問話、或握手拍肩,每每能令軍勇們鼓起精神、神采飛揚,俱想:「大帥極得軍心;大夥自是將性命賣予了大帥。如此齊心抗虜,何愁此戰不勝,何愁不能將契丹胡虜趕出關外?」又想:「如若此番入主汴梁的非是劉知遠而是郭大帥,那才真是光復了漢人的江山!」

兩人沈靜地想著心事,趙匡胤先收攝了心神,叫道:「大哥!」

樂敢回神過來笑問:「怎麼?」

趙匡胤道:「待會你單槍匹馬深入敵境,千萬…千萬保重!」

樂敢哈哈一笑:「二郎,你爹爹和親弟光義刻下亦皆在軍旅,難說也在沙場之上;你倒先關心起我來著。」

趙匡胤搖頭道:「我爹和光義二人目下待在皇上那兒,想來將入汴梁,定安全地很。只是我適才突感一陣心神不寧,怕得是…就怕是…」說到這,但覺此番言語望下再說頗觸霉頭,遂硬生生把話嚥了回去。

樂敢自然明白趙的心思,微笑道:「對我言語,不必忌諱甚麼。我打十一、二歲闖盪江湖以來,早便將小命託與上蒼。此番出陣,若大意丟了性命,只好當作閻王老爺在生死簿上一筆索了我的命,生死各有天命啊!二郎。」

趙匡胤點頭道:「大哥說得不錯!我等得大帥青睞,委以重任,實算運氣的了。此戰好歹得殺個契丹蠻子血流成河,為我中原百姓出口惡氣。如此,雖死無憾!」

樂敢舉拳在趙的前胸輕輕一捶,笑道:「莫擔心,咱們此戰必捷!」

同趙匡胤相互激勵過了,樂敢再與張永德打氣。待一體雜事交待完畢,隨即揹起大弩,整好箭矢,向郭威抱拳一舉,策騎向北馳去。

 

樂敢順著契丹軍馬遺下蹄印痕兒尋去,疾馳不到半個時辰,估算離本部三十餘里,觀視馬足邊印痕,比適才大帥指點時更加清晰,幾處給遼軍輜重輾過的草,尚未舒展開來,顯然敵軍自此路過未用三刻時間,暗暗心驚:「他媽的,可別靠得太近,驚擾胡兒們耳目,若讓胡兒們圍了起來,倒也兇險。」

當下攬韁緩騎;那知郭威這匹碧鱗驄,給樂敢這麼突如奇來的緩騎舉止吃了一驚,長長嘶了一聲。樂敢忙伸手輕撫碧鱗驄背脊鬃毛,低聲道:「好馬兒、乖馬兒,讓你駭一跳,當真對不住啦!莫嘶叫!你這麼一嚷嚷,將敵人引來,咱們可慘啦!」

那碧鱗驄兩隻長耳一顫,果然不再嘶鳴,可肩腰一聳,後腿一蹬,竟大作老虎跳。

樂敢把韁不住,登給震離馬鞍,眼見就要跌得狼狽不已,忙裏扭腰旋體,安然落地。碧鱗驄待顛下樂敢,鼻孔吭了吭氣,昂首睥睨著新主人。

樂敢天性樂觀壑達,雖教畜牲欺侮,卻絲毫沒生氣,心中只想:「果如大帥說得,此馬脾氣甚倔,我低聲下氣地求它諒解,卻亦無效。」也不急著蹬上馬鞍,舉姆指贊道:「好馬兒!有你的!我暫不擾你便了!」放任碧鱗驄一旁吃草。

樂敢向北望去,見右首覆蓋一片鬱鬱森林,左端不遠處零星五、六騎緩緩向北而行,騎者雖模模糊糊瞧不清,卻依稀能辨得背負長弓,馬腹懸箭袋,其髮型亦與漢人頗為相異:腦袋頂兒薙個精光,周邊毛髮結辮盤起,正是契丹人的形貌,心內既喜且驚:「嘿,終於給老子追上了。不過如何僅有這寥寥數騎?說不得,探他一探!」

回身欲牽過碧鱗驄,猛地大吃一驚,本能地手按刀把,右足退半步,周身肌肉繃緊,沈聲喝道:「你是誰!」

原來卻是碧鱗驄上安坐一名蒼髮老者;只見那老者身著漢式灰素袍,袍袖、腋、腰等處略有補丁,頭頂著汙損氈帽,背腰處橫揹闊刃單刀;老者臉望朔方蒼莽大地,眉厚鼻高,兩鬢飛霜,形貌大是麤豪。

樂敢打量老者,一時不知該否動手,先想:「這老頭兒古古怪怪,總之非是契丹人,倒也不需無禮叱責,嚇唬嚇唬,驅走便了。」正欲開口,忽又想到:「不對!此人既能神不知鬼不覺地侵近我後背,騎上碧鱗驄,武功定遠勝於我…他媽的,碧鱗驄這渾馬吃裡扒外!待會瞧老子不抽它幾下鞭子!」念及於此,又不敢隨便出手,眼睛盯緊那一人一馬,腦筋轉動,思考驅人之法。

那老者兩眼仍舊望著朔方,忽地嘆了口氣,開口道:「小兄弟,馬兒借我行麼?」

樂敢奇問:「甚麼?」

老者轉頭回來,兩道冷電般目光在樂敢身上晃了幾晃,咧口笑道:「小傢伙耳朵不靈光,能在江湖上混飯吃倒也是椿奇事。」稍稍一頓,道:「我同你借馬。能與不能,一言決之。」

樂敢但聞老者言語未含敵意,稍感放心,笑道:「你這老頭忒也奇怪;我身有要務呢!馬絕不能借。待會這裏將有一場大戰,快快離開了,否則你老命不保!」

老者雙眉微軒,輕嘆一聲,翻身下馬,道:「那就可惜了…小兄弟的師父是徽北忽雷刀褚四郎,還是膠西斷流斬竇建業?…嗯,不對…」伸手捉了兩下鬍子,笑道:「是了,你的師父是破日刀燕八!」

樂敢鬆開握刀的手,搔搔腦袋道:「老…老前輩,你說甚麼?我半分不懂。」

老者奇問:「老子問你師父是誰呢,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甚麼懂不懂的?到底是誰傳你刀法?」

樂敢道:「我當真不知他的名字啊?更況那人也不許我稱他師父。我還記得小時家裡窮,某天一名餓漢到我家乞食,被我老娘趕走。那人一時走不動,便在附近一株大槐樹下盤腿休息。我見他可憐,到得夜裡,趁老子娘睡了,到灶下偷幾塊吃剩的餅子給他。自此,我每兩天便偷一次餅子,那人晚間將我呼出門外,傳我太一刀術。約教了個把月,那怪人便走了,再沒出現過。」

老者問道:「那人是否右腳微跛,臉頰有大塊刀疤,甚為肥碩的一條漢子?」

樂敢搖頭道:「那人…我師父臉上的確有疤,右足也跛,可他卻瘦得很呢!」

老者聞言,不禁讚道:「是了,燕八這小子挺有骨氣,不肯幹那打家劫舍的勾當。十多年前兵荒馬亂、喫食不易,人變得清瘦,原也是情理之常。」

樂敢心道:「老傢伙夾七纏八,旦莫累我延誤軍機!」儘雖這麼想,實在覺得怪老者令他心生一股孺慕之情,頗有不捨,遂道:「前輩,我要務在身,耽誤不得。今日一戰若能生還,定當請教!」

那老者略一環視四方,定睛東南天際一頭灰色大鷂,喔喔做聲,似是未聞樂敢言語,突然回身道:「好,就不擾你了。唔,你待會若得出刀時機,切記毋論敵手為誰,周身定需放軟,手腕略鬆,刀招不可中斷,意先於力,氣傳向何處,刀招便揮向何處!…呀呀!不同你說了,老子先走了!」

老者再向那灰鷂觀去,臉上忽現緊張神情,微一吐氣,發足往東北茂林方向奔去。

老者這一發足疾奔,竟似無遜於碧鱗驄放足快馳,未用許久,老者身形便如豆般大小,只看得樂敢咋舌不下,暗暗心驚:「怪老兒武功之強,我前所未見,幸好沒貿然動手,否則不免一條小命嗚呼哀哉!」

步至碧鱗驄畔輕撫馬首,笑罵道:「你這傢伙氣運好,郭大帥是將你託囑於我,若是在我二弟手上,他賞罰分明,光憑你適才讓陌生人乘坐絲毫不排拒,非讓二郎按軍法斬了你腦袋不可!」

碧鱗驄將頭撇開自顧自地吃草。

樂敢既好氣又好笑;童心一起,提氣躍跨馬鞍。碧鱗驄自然不甘受樂敢使喚,長嘶人立,隨即大跳特跳,欲將樂敢抖下馬背。樂敢這下有了防備,凝力雙腿硬是夾住馬腹不放,抽出鞭子向馬臀一抽,碧鱗驄吃痛,後腿使勁蹬地,躍離原處丈許,接著狂馳起來,卻向怪老者方向奔去。

樂敢大驚,呼道:「瘟馬兒!跑錯方向啦!」連連勁提韁轡,欲將馬頭調開;然而碧鱗驄一來是血統極為純正的西域良駒,體力極大,二來自幼畜起又是給白承福、劉知遠、郭威等歷來飼主嬌寵慣了,無論樂敢如何叱罵力扯,均使喚不來﹔它牲畜脾氣一起,硬是朝向森林方向奔去。

樂敢但覺耳畔風聲呼嘯,景物如流,眼見那林子愈奔愈近,已不到兩里路程,心中不住叫苦:「這下離本部太遠,莫說或者不及報訊,難保尋不得半隻契丹狗兒…苦也!苦也!」正自傍偟無計,猛地裏聽得一響尖如梟鳴的哨聲,樂敢心中一凜:「附近伏得有人!」方才這般想,第二響哨聲復又鳴起。

樂敢辨別聲源,第二響似是源自林邊。兩響哨鳴後,哨聲此起彼落,幾響長鳴傳自森林深處,十餘響短鳴或來自林東、或林西,甚或身側遠方。樂敢心道:「是契丹人的野戰聯繫法門!真他媽狗運好!讓瘟馬誤打誤撞,恰好踩上了遼軍的盤子!」念頭尚未轉完,忽見兩支羽箭往面門射來,忙舉馬鞭撥開,定睛看向放箭者,卻在正前方位森林邊緣。那人方面大耳,高鼻細目,身無護鎧,騎在一頭矮馬上,眼見方才兩箭射不下樂敢,又自背上箭斛再抽羽箭,準備再射。

樂敢心道:「好!便是你了!待老子將你射下馬來,便即回馬中軍,將一眾契丹小兒引到本部陣前殲滅!」

屏氣凝神穩住身形,順手取下大弩,拔矢扣弦,對正敵人,正欲扣落板機,碧鱗驄忽地調頭往右一旋,轉了開去,樂敢一矢射空,大怒道:「瘟馬兒!當真不聽話麼?」望馬臀一鞭子抽落,碧鱗驄卻不理會樂敢是怒不怒,徑自往本部方位急馳回去。

 

沒想到樂敢這一箭射空,卻收了個意想不到的好處。

原來遼主耶律德光於北退途中,雖染疾病,卻只是風寒之屬小病,非是重症沈苛,經十來天療養休憩,也自痊癒。耶律德光野心勃勃,自然不甘就此北歸,兀自存了個捲土重來之心,然北撤之令既出,不好立即下令返回汴梁,以免亂了軍心,遂隱瞞龍體大癒的消息,除幾名心腹之人,誰也不知。待分布於中原各鎮的遼軍一一會合,再將詳情宣布出來,這有降漢人防心之效。只待休哥、郎五、答麻等統兵大將一到,便是反攻之時。

兩時辰以前,遼軍將近欒城,耶律德光得一名斥候回報:我軍西南六十里處,敵軍尾隨。

耶律德光正愁無仗可打,難聚士氣,但聞郭威率軍來犯,登即精神一振,分派五十騎,佯裝脫隊,遼騎緩緩馳向欒城,以求引得郭威前赴攻打,自己則率大軍匿在這片林子中,稍事休憩,等郭威中計,便自尾部掩殺過去,殲滅漢軍,重振聲威。

此計本來天衣無縫,倘使樂敢的碧鱗驄是十分馴良之常駒,並且未曾遇上那名奇異老者,郭威難免就入了耶律的殼中;然碧鱗驄不知怎地,硬是不服樂敢指揮,就這般撞破了耶律德光的計謀。

樂敢失卻準頭的箭矢,恰恰射入林內,不偏不倚擊中耶律德光的座騎後腿,該馬受驚,卻將耶律德光摔下馬來,登即負傷。耶律眾親兵,見主子受傷,心慌意亂下以為敵軍大舉來襲,忙吹哨喚友軍護主反擊;此下卻堪堪正中樂敢下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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