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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1/20 10:28:15瀏覽339|回應0|推薦0 | |
樂敢既得帥令擒殺敵將耶律郎五,不需顧念主帥安危,亦不必擔心放手施為、亂了戰術陣型,縱騎直前疾奔。他胯下碧鱗驄究竟是頭戰馬,身處千騎騁馳的原野之上,愈激發它逞強好勝的脾氣,四蹄捷如勁風,踏雪馳過,不一會便遠超大半隊遼騎。途中若撞正相距不甚遠的敵騎,樂敢或橫矛力挑,或以桿心衝撞,打得碧鱗驄身側一丈之內的遼軍騎勇人仰馬翻。 再行片刻,面前平原之上駐滿遼騎,樂敢吃了一驚,想:「我軍剛剛遭遇者,原來卻不過遼軍十之一、二而已。二郎、永德此刻該當合軍上來、側攻敵軍,我再乘亂直取耶律郎五、斬他首級——讓契丹狗兒們瞧瞧咱們中原男兒漢的氣魄!」碧鱗驄似感到前頭大軍集結的偌大壓力,驟然止步,長鳴人立。 樂敢駐騎等候左右二軍到來,忽見遼騎當中一名梟將越眾而出,拍馬衝上。那梟將騎術極佳,疾馳中,上身不動、取箭搭弓,連珠價放箭,手法甚為簡捷俐落。遼軍齊聲喝采。 樂敢哈哈一笑,毫不在意,交矛左手,右手抽出長刀,刀勢打圈捲落三箭,第四箭直奔面門,樂敢將刀一側,登將勁箭從中剖開。 那梟將何時見過如此刀術,忙調轉馬首,欲逃回本部;樂敢不及取弩射之,左手長矛奮力擲出,矛勢如流星趕月,又似神龍經天,噗地聲響,長矛穿過敵身,連人帶馬釘在地上。 遼人向來祟尚武勇,雖見己方折一勇士,來將士氣正旺,一輪鼓譟喝采後,軍中百支號角齊鳴。眾騎從中如浪般排開一條大路,兩員騎者行了出來。前者一身重鎧、手提一雙流金瓜紋錘,座騎不類尋常契丹矮腳馬,通體漆黑、體高腿健,瞧來竟不下於碧鱗驄。後者身裁甚為瘦小,身著赤袍,面目如晝,卻是名貌似姑娘的秀氣少年。座騎倒是尋常馬匹,銜、轡、韁、鞍等馬具,均燻以赤漆,亮晢晢地十分醒目。 樂敢瞧得分明,心中大奇:「那少年豈非適才追擊於我的美少年?他怎也來了?卻不知另三名同伴是否同在遼軍當中?」再仔細瞧向前騎,見他虎背熊腰、鐵鎧下一襲玄氈,盔下的臉生了部濃密虬髯,神態不怒自威,心想:「瞧他排場,該是大將耶律郎五了…嘿嘿,老子正愁找他不著,卻自己送上門來!」 秀氣少年附耳同那大將說了幾句,只見那大將搖搖腦袋,意示不可;少年秀眉微蹙,再道幾句,大將無奈地點點頭,操契丹語巨喝一聲,舉起雙錘相互交擊、噹地一響,遼軍中接著旌旗搖晃、擊鼓鳴金。只見那少年縱馬而上,待近樂敢十丈遠近,緩騎,睥睨道:「老子盧逸,來取你狗命!」 樂敢哈哈一笑,道:「你這乳臭未乾的小鬼倒也奇怪…你是漢人吧﹖卻如何廝混於契丹胡虜中?快快回家吃奶,老子可沒功夫陪你玩。」說著拔出長刀,當空一劃,冷笑道:「讓開!待會老子大開殺戒,且莫傷了你小小孩童!」 盧逸聽樂敢言語,竟毫不把自己放在眼內,怒不可挹,罵道:「你奶奶的,老子劍術大成,還怕殺不了你麼?」縱騎拔劍,衝向樂敢。 樂敢見盧逸這一出手拔劍,手法確是不俗,偃然名家子弟風範,不敢大意。霎時間盧逸劍招臨身,提刀輕劃,使出「綏靖四方」欲格來招;盧逸長劍忽地轉向、削樂敢脖頸。樂敢側首相避,提氣向望盧逸重斫一式「背水一戰」。 盧逸本欲乘勢下削,斬樂敢鎖骨,但樂敢身高膀闊,憑自己劍力難以一式斃敵,而對手刀勁雄烈,若不設法擋下,難免被一刀截成兩段,急忙迴劍中路。噹地一響刀劍交擊,盧逸被樂敢震落馬背,佩劍彎成曲尺。 樂敢笑喝:「小鬼頭,還不知難而退?」 盧逸撲地兩滾,穩住身形,翻身躍起,大怒道:「你奶奶的!有種再來!」卻見樂敢不再理睬,逕自拍馬向前;原來是那大將一見盧逸落馬,急忙上前搭救,手中雙錘揮舞,口中咕嚕嚕呼喝不窮。盧逸雖不甘好好一場比試受人干涉,然又不樂意再次出手以二敵一,只好立在一旁掠戰。 樂敢橫刀額前,擺個「虎賁臨戰式」,心想:「耶律郎五倒是條偉漢子。瞧他雙錘甚有章法,武功不弱!」思索間,大將快馬馳到身側,右錘當頭迎至、左錘則從腰際切去。樂敢見錘勢猛惡,未敢直纓其鋒,扯韁調馬頭旋開,刀削來人中路,使發「迴風細柳」。 刀輕錘重,這一刀後發先至,直取大將頸部盔鎧相接處。大將偏身頷首,守住要害,兩錘猛地一提,轉敲樂敢手臂。 樂敢抽手滾鞍,身形斜墜,刀斫馬腿。那知敵大將這頭座騎,甚是靈活矯健,提起前腿避開刀招,接著雙蹄往樂敢踏落。大將見機不失,左錘搗落,欲將樂敢擊成肉泥。 樂敢見敵大將一人一馬配合得天衣無縫,無論如何難以格招迴攻,忙裏放脫韁繩,蜷身向敵手馬下滾去。此舉原來甚險,倘使樂敢身法稍慢,不免就給敵騎踏個正著骨碎而亡。然樂敢究竟非泛泛之輩,口咬刀背,倏忽一個「靈貓趟地翻」穿越馬腹,雙手撐地發勁,倒身翻起,半空中吐納真氣,取刀往大將腦門重重劈落。這式卻是使上了破日刀燕八傳授的太一刀術絕招「駕六驂兮摶飆登扶桑」。 敵大將驚駭失色。他萬料不得對手竟如是刁鑽難測,勉力舉右錘相格來招。大將身上鐵鎧、戰錘均極沈重,即便他在軍中一向以勇力著稱,霎時間卻也轉寰不易,轉眼見對手重招劈至,不由得魂魄欲散。 樂敢這式「駕六驂兮摶飆登扶桑」,是為太一刀法中威力極鉅的一計絕招。 太一者,太陽也。燕八既稱號「破日刀」,自有其深意。又他頗得長孫見龍、盧錦和嚴香主等高手重視,自然其刀法於江湖上極為有名。 方當唐末亂世,嶗山太乙門曾盛極一時。然因掌門不周子牽涉黃巢之亂,當時的忠武節度使、後來的梁太祖朱溫率軍弭平太乙門﹔不周子被朱溫擒殺,梟首示眾,自此太乙門聲勢大衰。 不周子門下傳有三徒,長徒斷流斬竇建業、次徒忽雷刀褚四郎、三徒破日刀燕八。當中燕八精研東皇太乙心訣,改良太一刀法,武功冠絕太乙門本支旁系近百名師兄弟,威名偃然浸乎掌門師父不周子之上。遂為太乙同門使計、逐出師門,以防他日取得掌門之位。 當太乙門破滅,不周子懸首青州府城,卻是這棄徒燕八獨奔青州府,格殺十餘軍勇,這才奪回了師尊頭顱。此事當時轟傳武林,無人不知。然三十餘年後,老人凋零,燕八當年事跡漸乃湮滅,只剩下江湖名宿方才知曉。 卻說敵大將見得樂敢重刀劈來,驚懼下勉力相格。噹地聲巨響,火星四濺,敵大將右錘被斫了回去,右手捉錘不住,反被推回敲中了胸口,一陣氣閉,軟癱落馬。 樂敢揮刀猛劈下,手中長刀不堪錘頭回震的大力,刃口捲起,再不能用。樂敢拋開長刀,欲補上一拳了結耶律性命,突然雙腿一虛,氣力提不上來。 樂敢大驚:「他媽的!原來先前老子內傷並未痊癒,偏生在這結骨眼上發作,當真倒霉透頂!」強吸口氣捏拳往敵人腦門搗落;這一運氣愈發不得了,四肢百骸一齊發疼,眼前金星四冒,俯身倒下;模模糊糊聽得四周喊聲大作,蹄響震天,驀然一支羽箭落在肩上,自此人事不知。 郭威率中軍乘勝追擊,不久便見得前方十五漢騎,不要命般地馳向倒臥在地的兩人,旁兒尚有一名赤衫少年騎在碧鱗驄上。心裏驟起寒意:「小敢死在契丹人手中了?」疾拍數鞭,揮軍而上,欲一探究竟;便在同時見得前頭數十隊遼軍亦拍馬衝來。郭威定下心神:「當下數弟兄性命握在俺手中,唯有先擊退來人再作打算!」 揮鞭喝道:「放箭!」自己亦取箭射出,一箭一人,五響弦繃聲過,射死五名馳望樂敢的遼騎。 一陣交鋒惡戰,忽見遼軍側腹給兩支騎兵切入,登給斷成三截,陣勢大亂。不消說,那自是聞訊合兵的趙匡胤、張永德兩支隊伍。郭威轉睛瞥向樂敢倒臥之處,卻不見了樂敢身影,想是策馬方向偏了數十丈,也不以為意。 趙、張二軍一衝亂遼軍,隨即以弩箭射殺敵人;趙張兩人在領兵合軍前,曾訓令騎勇先擊殺身著重甲的遼軍將領。這隊契丹軍領頭大將正是耶律郎五,軍眾六千餘騎,遠較樂敢估算為多;六千騎中有六名猛安、五十餘謀克。契丹人佔全數不過十之二、三,餘下為遼籍漢人,或撥化遼籍之吐谷渾部族人士;族類互異,難以齊一軍心。 給郭、趙、張三軍合力一戰,遼軍不多時便死傷殘藉。又遼軍領隊將校多在第一合時,便死傷大半,餘下軍勇群龍無首,各自為戰,自然難以為繼。郭威揮舞長矛指揮中軍變換隊形,便要領隊回至樂敢那兒,忽見亂軍當中一名赤衫漢袍的老者操著契丹語指揮數十遼騎衝鋒突圍,漢騎呼喝著擎矛圍刺,卻給他以詭奇莫名的身法避開;赤衫老者偶爾出掌舞矛,往往連殺數人。 郭威心道:「這老者武藝極為了得,卻作契丹走狗。萬萬不能容他活命!」調隊回頭,下令弓弩手搭箭射擊;那赤衫老者見千百羽箭襲來,大喊一聲翻身離鞍。老者座騎霎時被射成刺蝟一般,堪將老者壓住。 郭威見賊首已斃,不欲多傷無謂人命,又擔心樂敢的性命安危,待遼軍潰散、四處逃逸,便手舉號角,鼓勁鳴吹;趙張二人聞郭威下達緩戰放生之令,喝集手下,集兵至中軍處。 趙張二人堪堪馳到郭威身側,喜恣恣地欲賀大帥英明神武、料敵機先,此戰大捷;猛然間三支冷箭破空襲來,分擊三人;趙匡胤眼明手快,離鞍撲抱郭威,二人一齊摔下,趙匡胤成了郭威肉盾,首當其衝中了兩箭。張永德也未及避開冷箭,射中左肩。見得三將受襲,漢軍登時大嘩。 張永德極悍勇,不及拔下肩頭箭矢,大喝道:「惡賊!有膽莫走!」策馬便向施暗手那人追去。 郭威得趙匡胤保護,僅只落馬擦傷,虎腰輕扳,彈地起身暴喝:「永德回來!窮寇莫追!」 張永德只得勒馬緩騎,快馳回來,恨恨道:「那臭賊甚是陰毒,當真卑鄙下流,岳父你…哎喲!二哥!」原來是他見得趙匡胤背中二箭。 趙匡胤起身,道:「不礙事,幸賴鎧甲保護,二矢入肉不深,僅皮肉傷而已。大帥無恙否?」 郭威搖頭不答,眺望向北遠縱的赤衫高瘦身影,心道:「那赤衫老者卻還活著…」眉頭微皺,沈聲道:「二郎、永德,快拔箭上藥。」 趙、張二人答應著忙卸甲拔矢,然後取金創膏藥抹在傷口上。 趙匡胤問道:「大帥,怎不見樂大哥?」 郭威心亂如麻,沈住脾氣,緩緩道:「披上鎧甲,整頓人馬,收取可用箭矢。諸事完畢,再找小敢。」 趙、張二人如墮冰窖,顫聲道:「樂大哥遭…遭遇不測?」 張永德尤是性情中人,大聲道:「我不信!大哥的武藝冠絕河東,怎…怎能…」想到大帥素來嚴謹不說虛言,忍不住放聲大哭。趙匡胤強定心神,卻仍忍不住落下眼淚。 郭威重吐口氣,朔風冷寒,口氣遇寒化霧,半掩郭威臉龐。 郭威低沈威嚴的嗓音緩放而出:「兩軍交戰,人手損傷在所難免。休要哭哭啼啼膿包樣地敗俺士氣。小敢性命若何,端視天意。」 趙匡胤收淚道:「大帥說的是。三弟,大哥若真死在契丹狗兒手上,咱們必當擊敗敵人,把耶律德光碎屍萬斷,予大哥報仇。」 張永德揩淚道:「也只有這樣了。」 趙、張二人當即整編漢軍;二次會戰,漢軍再傷百人,亡五十餘人。眾人尋好漢軍弟兄屍首,梟戮遼軍傷而不死者。 過了一會,數名騎勇上前回報:「稟大帥,俺們並未見得樂前鋒遺體。」「敵大將耶律郎五屍首亦未見蹤影。」 郭威沈吟片刻,心道:「事有蹊蹺,這兩人或者俱都沒死。想來同那名赤袍老者有關…」轉身招過趙、張二人道:「所謂『鳴鼓而戰,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俺們未遇敵軍主力、氣勢正旺,當乘勝追擊。俺判斷耶律德光主力該在東北卅里一片森林內。待戰勝胡虜,此林當可名曰『殺胡林』!」 趙張二人本自哀慟,此時聞大帥雄辭壯語,立轉哀情為豪情,大聲道:「正是!」 郭威喝令道:「河東鎮神武營兒郎們聽者!」 漢騎勇齊聲喝道:「在!」 郭威上馬,揮鞭再喝:「隨俺赴殺胡林!斬殺胡兒,勝利回鄉!」 眾人再齊聲和道:「斬殺胡兒,勝利回鄉!」跨騎望殺胡林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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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武俠奇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