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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5/11/13 03:45:09瀏覽360|回應1|推薦0 | |
鐵甲似冰,銀鞍勝雪。 趙州西北七十餘里的大草原上,一隊騎兵飛般朝北方馳去。 如今正是霜雪初降的十月份,漠南草原上輕攏著一層薄雪,雪中隱約透出枯萎長草。朔風呼嘯,長草便如浪如濤地起伏翻飛。 長空鷹揚,風捲青浪,墨蹄濺雪,蕭蕭沙沙作聲,除此之外,更無餘響,顯得天地之間分外蕭索。 這一路望北疾馳的騎兵有三千人眾,一色背負弩弓、腰懸長刀、手橫鐵槍、鞍掛箭筒,人人口中啣枚,一聲不吭,極有紀律。眾人跨下座騎則是腿長肥驃、毛色潤澤的回鶻良駒。 這一眾騎兵的領頭將官卻不帶弩,取而代之的是把弦張五尺的鐵胎大弓。他頭戴虎額盔,身襲玄漆鎧,鎧甲之下衣衫單薄,雄偉肌肉隱約可見﹔雖策馬疾行,上身卻絕少晃動,騎術極精。 這將官身後緊隨三名銀甲軍校。 當先一名軍校未戴頭盔,濃眉大眼,滿面不在乎的神情,不過廿七、八歲年紀﹔另兩名軍校則穿戴整齊,盔沿低壓臉龐,緊緊遮住五官,一如四人身後三千騎勇。 驀地裡領頭將官把右手高高一揚,勒韁緩馬,三軍校曁一眾騎勇跟著扯緊韁繩、停駐下來,靜待將官號令。 那將官翻身下馬,環顧雪原,眼光轉動,對準了前方一叢雜草,行了過去,蹲下身來細細勘查,點點頭,伸手揭下頭盔,只見得他一張方臉、滿腮虬髯、形貌極是威嚴。 那將官「呸」地聲吐去口中枚片,開口道:「大夥先下馬來歇息、喫喫口糧,讓馬匹生力。水壺無水的,且捧些冰雪投入水壺內。」說得一口濃重的河東口音。 眾將士得將令,「唰」地聲一齊下馬,取下口裡枚片﹔三千人動作整齊劃一,足見平素操練嚴謹。 那將官見手底這支一手建起的騎隊如是精銳,一張不怒而威的臉上,難得地露出滿意的笑容,道:「眾位弟兄,就近冬至了,大夥想來定是念家得緊。對吧?」見眾騎勇面面相覷,想自己平素操兵極嚴,不茍言笑,這時有心說上幾句輕鬆言語,好緩和大夥緊繃心情,卻不免突兀了。因續道:「俺這麼說,是因為俺也想家呢。」眾騎勇笑了起來。笑歸笑,眾人可也不敢造次胡言。 那將官笑道:「待此番戰事一了,皇上入登大寶,大夥已成家的、思念家鄉的,便可回去了﹔光桿子弟兄們無家可歸,鎮日待在營中,究竟寂寞,若不嫌郭某老婆烹飪手段的糟糕,儘管到郭雀兒家來喫一碗讓人瀉肚子的雞蛋湯圓!」 眾騎勇歡呼大笑,紛紛叫道:「大帥夫人煮得湯圓,別說喫了瀉肚,便算喫了穿腸,卻又如何?」「俺們連胡兒肉都喫得,怎能怕喫上一碗瀉肚湯圓?」「俺們雖已娶了媳婦兒,可大帥要請客,俺們豈能不去喫上一頓?」 那將官「郭雀兒」見幾句話令得眾人士氣高昂,心裡甚喜,暗自盤算:「待會與耶律小兒一戰,就算契丹人已強弩之末,畢竟未能小覷,俺方死傷必眾,這三千騎活著回鄉者怕不上五成﹔先讓大夥開開心也是好的…」兩手扠腰行了幾步,遠眺西南天際,見得雲若重鉛、氣氛陰鬱,天與地接合處盡成一道朦朦朧朧的灰線,心想:「算算時候,大軍該進汴梁了。劉大帥待俺極厚,俺自必力拱大帥登極為帝…契丹胡兒佔俺中原、恣意殺俺百姓,如今神州破敗,何處可安居?看來只有大帥詔告天下齊心抗胡,才有將契丹胡虜盡驅關外的時候。」默默祝禱:「天佑吾朝,讓大漢國運千載﹔天佑吾軍,此戰必捷——此願若能得償,便教死在契丹胡虜手中,俺郭威亦不枉了此生。」 這將官「郭雀兒」,正是河東節度使劉知遠麾下大將郭威。 郭威之號「雀兒」,乃因郭年少時在頸上刺了一雀,自此旁人多以「雀兒」稱之。當年旁人稱他一聲「雀兒」,多含輕視謔嘲意,郭威豁達大度,不以為忤。近年來郭威多立戰功,威名遠播,人呼他一聲「雀兒」,便不敢再含輕視,反添了幾分敬重之情。 是年為五代後晉太祖石敬瑭天福十二年,亦為出帝石重貴開運四年。 年初之時,石敬瑭病沒,諡太祖,其子石重睿年幼無知,朝中重臣馮道、景延廣,另立太祖之姪石重貴為帝,建元「開運」,並致書耶律,申明不再臣屬於契丹。契丹主耶律德光以石敬瑭拜己「父皇帝」、其國主位應由自己詔立為由,遣使責石重貴不義不孝。 石重貴遣使回道:「這位子,朕究竟已坐得穩穩的了,您如不忿,咱們大可興兵一戰,朕可不懼您!您作爺爺的,倘若為朕這孫子所敗,顏面何存?」 耶律德光聞言大怒,逐晉使、下戰書,派契丹鐵騎八萬,過雁門關與晉軍戰於井陘,這一仗晉軍以逸代勞,讓「爺爺」吃了敗仗。 耶律德光隔月再發精兵十萬,會同盧龍節度使趙延壽麾下三萬鎮軍,一共十三萬人馬與晉軍戰於汴京城外。此番,耶律德光雖有備而來,奈何中原軍民齊心協力,再讓「爺爺」吃了敗仗。 耶律德光記取教訓,明白要敗晉軍,勢必得先讓晉朝君臣離心離德,乃遣書內應、挑撥晉朝大員,令晉臣相互攻訐、紊亂朝綱,君臣關係、勢若水火,舉國大亂。 待計大效,耶律德光親領鐵騎十萬,命趙延壽為前導,長驅直入中原。 此時的石晉,上有昏君懦臣,下缺戰將悍卒,晉軍士氣不振,一戰而潰,遼軍進一步包圍汴梁。石重貴見大勢已去,自棄帝號,修表認錯,肉袒出降。 晉亡,石重貴為拘縲紲,諡「出」帝。 耶律德光大搖大擺走進崇元殿、登踐萬歲山,設壇祭祖,昭告薩滿老祖長生天:他成就了太祖阿保機生前難以迄及的成就。同時正式登祚帝位,史稱太宗。 遼太宗即位稱帝的同時,坐鎮太原的大將——北平王、河東節度使劉知遠,意料契丹人殘暴不仁、多行不義,終將兵退關外,也大膽地稱帝,自號漢國。 這劉知遠本是突厥沙陀部後裔,先祖隨唐末重蕃李克用歸化中原,易姓為劉。劉知遠自許東漢皇族後裔,建立漢國,按兵不動,靜待遼軍北退,再入主汴梁。 果如他所料,遼兵一入中原便即四出「打草榖」、刦殺中原百姓,民怨積深,各地鎮將會同百姓中的豪強之士,紛紛起義抵抗契丹人﹔入關的十萬契丹兵四面受敵、死傷無算,遼太宗寢食難安,只好悄悄帶兵出汴,回遼東老家。 劉知遠得訊大喜,點齊河東鎮兵五萬,帶同麾下大將史弘肇、楊邠(音賓)、蘇逢吉、王峻等,揮兵南下汴梁﹔命大將郭威鎮守太原,注意遼軍動向,便宜行事。 所謂「便宜行事」其實是說:「契丹胡兒此番中原失利,將疲士傷,你郭威就仔細地打聽契丹人動靜,若見對方疲弱不堪、有機可乘,不妨出兵打他一打,最好打得契丹人一蹶不振。倘使契丹人仍是行軍得宜,不見亂象,就按兵不動,保存實力。」 劉知遠發兵前下詔將士各升職一等,郭威受封天雄節度使,暫督河東鎮兵事﹔待開朝中原定,再行赴鄴都、視事上任。 郭威旣升任節度使,身負邊帥之責,自然而然手下軍士呼其為:大帥。對於劉知遠這老長官,郭威習於舊日職稱,私下仍稱劉為「大帥」,於人前卻不敢失卻禮數,得稱「皇上」。 郭威此番攜軍出陣,卻是因為得了一個大好消息:遼主耶律德光北歸途中染上惡疾,岌岌可危。 此時遼軍旣須擔心主帥性命危殆,亦須慮及遼河本部另立國主、同族操戈,再者得防漢人民兵襲擊,必定軍心不振、終日惶惶——其勢可欺。乃點集河東鎮留守、神武營中武藝精良之勇士三千人,馬不停蹄啣尾急追,務必在遼軍出關以前,打得耶律德光一命嗚呼、不得善終。 郭威這三千騎勇中有三大親信軍校,其一名喚樂敢,正是那頭不覆盔的為首軍校。樂敢出身江湖,武藝精湛,向是郭威隨身侍衛。其二為趙匡胤,精通騎射兵法,是郭威得力部屬。其三曰張永德,勇悍無比,是軍中第一猛將,亦是郭威女婿。 樂、趙、張三人久為同袍、意氣結交,約為兄弟,相互扶持﹔樂長、趙次、張再次。今日出兵攻遼,三人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俱想自己學武多年,如今得有機會一剎遼人氣焰,為中原百姓出口惡氣,皆盡興奮不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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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創作|小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