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台灣的某些選民──尤其是網民──開始「造神」，大約是某次颱風，台南市長賴清德獨排眾議不放假，果真當日無風無雨，以其預測神準而得「賴神」之名。這種「造神運動」，在柯文哲以素人之姿，於首都大破連勝文，終結國民黨十六年執政時，又創一波高峰，其耀眼光環連蔡英文都相較失色，於是即將走馬上任的柯文哲，也晉身「神壇」；為了墊高這位素人市長「柯神」的地位，甚至還「追封」了過去的馬、扁二人，成為「馬神」和「扁神」，真讓人又好氣又好笑。

        柯文哲上了神壇，似乎亦沾沾自喜，自許是台北市的「第三尊神」呢！我在此為文，極少「預言」什麼事情（因為我也不是什麼「神」），但是我可以大膽猜測，我們的柯市長不消一年，絕對會從神壇上走下來──至於是回到人間，還是走入地獄，那就難說了。

        其實平心靜氣回頭看，從陳水扁、馬英九到郝龍斌，他們的市長都還做得不錯，其中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他們三個人都在政壇打滾多年，大約都對官場文化有了一定的體認與融入。這裡說的官場文化，正面和負面的意思都有，一個首長領導市府團隊，面對市政工作，都有許多既定的模式和規範，大抵上來講，照著做都不容易出錯，但是也了無新意，因此一個前瞻型的市長，總是會在承傳下來的程序裡，做一點修正和突破，若是反應不惡，就再增加更多一點新的想法和做法，如此「穩健中求進步」，也不失老子言「治大國若烹小鮮」之意。畢竟台北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城市，有很多施政順著自我的脈動走，就沒什麼大問題。

        然而我們看柯文哲，大家沒有爭議的是他聰明，是一個很好的重症醫師；但是他其他的人格特質，放在市長的位子上，實在令人有點擔心。比如說他反應敏捷，但是卻管不住自己的嘴巴，這種快人快語在選前還可以說是「失言」，等當上市長，人家就不會饒你了；又比如說他能夠快速反映民意，競選的時候說說可以，待施政之時，就會發現有太多太多的事情是「順了姑情失嫂意」，哪有那麼容易的事。

        一個醫生在手術間，憑著專業知識與經驗，往往需要「一言而決」的膽識與霸氣，但是當一個民主時代的市長可絕對不能如此。一個政策從發想、規劃、定案到推動，不曉得要經過多少討論、溝通、協調、妥協，甚至還不免遭到抗議，就算個人的意志再強，也不能乾綱獨斷。觀察柯文哲在上任之前就贊成的「北宜直線鐵路」或是「拆除公車專用道」，仍不脫個人思維想法凌駕專業討論的框架，更遑論在競選期間提出的開放政府，棋盤式自行車道，實驗教育，解救計程車，公辦都更等等，令人懷疑等他上任之後，到底有幾項，或者是有幾成能夠做到。

        施政，魄力固然必須，但是專業和協調能力，在民意或是民粹高漲的今天更為重要，絕不是找幾個「兇一點」的人來擔綱就能成事。因此我們幾可預見，柯文哲上任後頂多大半年，就可能會碰到無比的挫折。他若是仍然沿用他的「急診室思維」，想要快速的解決問題，那麼馬上就會成為一個孤立無援的市長；如果他和現實妥協，蕭規曹隨，則不啻無法落實選前那些天馬行空的政見，同時也會失去他原有的魅力和訴求；最糟糕的是如果他為了爭取奧援，而倒向政黨懷抱，那麼這一場大勝就完全失去了原有跳脫藍綠的初衷，所謂的素人參政，耳目一新也會成為毫無意義的明日黃花。

        為了台北，一個我曾經居住二十幾年，充滿我年少回憶的城市，我當然希望我的「預知」全盤錯誤；但是柯文哲市長，與那些捧著圍著柯文哲，把他送上市長寶座，甚至是「神壇」的人，請千萬記住，我們是人的國度，不是神的國度。今天有八十五萬票讓你躍上高位，只要你做不好，做不到，明天等著你的恐怕就是萬丈深淵，聰明如柯文哲者，豈可不慎乎！

田英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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