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來自珍·哈特（Jen Hart）臉書

這個月上映的紀錄片《一連串的欺騙：哈特家族的悲劇》（暫譯，A Thread of Deceit: The Hart Family Tragedy），讓許多美國人又想起了兩年前轟動一時的哈特命案。

包括我。在我的記者生涯裡報導過的許多殺童案當中，哈特命案無疑是我永遠無法忘懷的悲劇之一。

兩年前的三月天，珍·哈特（Jen Hart）駕駛著一輛休旅車，載著她的同性伴侶莎拉（Sarah Hart）和她們收養的六個黑人孩子，衝下北加州101號公路的懸崖，一家八口殞命。警方調查發現沒有煞車痕跡，研判是一起自殺－謀殺案。承辦本案的門多西諾郡警長歐曼（Tom Allman）說：「這不是意外，這是犯罪。」

本案震驚社會，但最震驚的是珍和莎拉的親友——因為這對白人同性伴侶在社群媒體上呈現的形象是絕對的美好：珍經常貼出孩子們開心歡笑的照片，配上啟發人心的文字，她的每篇圖文都有數百個讚。她們的朋友斯柏林（Ian Sperling）說：「每個人都好羨慕，她們是朋友圈裡的完美媽媽。」

但兩年來，隨著警方調查將哈特命案之謎的拼圖一片片拼湊起來，我們發現這對完美媽媽的生活不過是一連串的謊言。珍和莎拉在明尼蘇達等三個州因為虐童被通緝。每次被調查，她們就搬到外州，然後收養更多孩子。最後她們搬到華盛頓州，並且申請在家自學，從此以後，除了出現在媽媽們的臉書上，這六個孩子完全與外界隔離了。

命案發生前，她們的兩個孩子先後跑到鄰居家乞求食物並請求保護，鄰居發現孩子有危險，在前年三月23日報警。24日警方會同社工來到哈特家搜查，已經人去樓空。華盛頓警方發布全州通緝，但此時他們已經離開了華盛頓。最後在26日早上，一位德國觀光客發現哈特家的車掉在加州公路邊的懸崖下。

許多檢調、警方、調查記者、紀錄片導演⋯⋯開始進行調查，去年此時黑人導演克萊姆斯（Jon Chrymes）發表了第一部試圖解釋這起命案的紀錄片：《無「心」之過：哈特家孩子的悲劇》（暫譯，No Hart: The Tragic Story of the Hart Kids）。

克萊姆斯追溯珍的童年，認為她是一個有病態自戀人格的人，持續收養孩子只是為了在社群媒體上建立一個自己想要的形象；更直指珍根本是一個種族主義者，專門收養黑人孩子並把他們當作道具使用。而根據明尼蘇達州警的調查紀錄，六個孩子都曾經因為不配合拍照而遭到毆打，或者以不准吃飯作為懲罰。

這個月剛上映的《一連串的欺騙：哈特家族的悲劇》則指出，珍在臉書上貼出的每一張照片都經過精心排練和策劃，珍甚至長途開車帶孩子們到一些網美風景區或是受矚目的社會運動現場，把他們打扮起來，叫他們擺姿勢拍照。導演摩根（Rachel Morgan）認為，在社群媒體上完美演出的壓力很大，把珍的病態人格推向了極致。

摩根將這起悲劇之歸咎於社群媒體的主張遭到觀眾的普遍批評，許多憤怒觀眾在摩根的YouTube頻道留言痛罵：「這兩個人就是變態！」「她們本來就不應該收養孩子！」「把她們形容成社群媒體的受害者真是太噁心了！」

在記者生涯中，我曾經採訪過許多虐童致死案，每一個案子都令人心碎，但我真的沒有見過一個全然變態邪惡的父母。以哈特命案來說，珍的瘋狂令人髮指，但社群媒體上失控的曬娃風潮也的確將她和六個孩子推下萬劫不復的深淵。我仍然相信，狂人可以治療，社會可以改變。案發後，她們曾經的朋友斯柏林懊惱地指出，仔細看珍貼出的照片，就會發現很多奇怪的地方：「像是我太太發現一張孩子們在畫水彩的照片，他們手上的畫筆根本沒沾顏料。其他像這樣奇怪的照片還有很多。」如果，在那按讚的數百個朋友當中，有一個人真正去關心哈特家藏在臉書後面真實的生活與心境，這一家八口或許就能得救。

無可奈何的是，人生沒有如果。但願我們永不忘記，這六個孩子用生命教我們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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