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原載2014年3月5日北美世界日報小說版，文／曾多聞，圖／顏寧儀＊

其實我常常想起她，她的形象如鬼魂，始終盤踞在我腦海中。

回想起來，她也算夠努力了，明明不擅長做菜，卻餐餐都做五道菜。她小時候的志願一定不是當家庭主婦吧？

她在我眼中，一直就是一個易怒而可怕的母親。可是在嫁作人婦、成為母親之前，她是什麼樣子？

「喂，妳睡著了嗎？我在問妳呢，有沒有男朋友啊？」王小蘭的聲音。

「沒有，我不想太早交男朋友。」

「幹麼，怕被綁住？」

「對！」我簡潔地回答。

其實，我是怕我自己變得像我媽。「當家庭主婦到底有什麼好的？」

「我一直覺得，如果我媽是家庭主婦，我的童年會過得比較快樂。」王小蘭的聲音變小了，聽上去瞌睡兮兮的。

「說什麼啊妳，妳小時候過得還不夠爽嗎？我都羨慕死妳了！」

王小蘭沒有答腔，我猜她是睡著了。但是我，也許是因為時差的緣故，整晚都睡不著。

 4 

輪到伴娘致詞的時候，我胡亂說了些王小蘭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從小就想當家庭主婦，今天美夢成真，以後還要生五個小孩，組個籃球隊之類的話。

我嘴裡說著這些鬼話，心裡卻想到，王小蘭從此以後也將圍著柴米油鹽和小孩打轉了，不禁隱隱約約地感到難過，不知是為她，還是為我自己。

她的生涯規畫似乎得到除我以外在場全部人的支持。我說到王小蘭打算生五個小孩的時候，來賓爆出一陣非常熱烈的掌聲，熱烈到我不得不暫停說話，先等他們拍完手再說。

我轉頭看看王小蘭，她摀著嘴，笑得兩眼都瞇成一條線，兩頰脹得紅撲撲的。我從來沒見她笑得這麼幸福過，又模模糊糊地為她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