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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8/13 15:27:17瀏覽375|回應0|推薦2 | |
憶舊友—白俄兄妹 抗戰勝利後,國共爭鋒,共軍進駐贛榆,開始清算鬥爭,我家首當其衝,以致家破人散,為了保全性命,不得不流亡他鄉。民國三十七年初,我考進青年軍二○八師第九團,駐防青島市匯泉「青年之家」,接受文武合一的教育。按照慣例,青年軍周日不放假,一律改在周六,其原因是這樣的:因為青年軍都是學生出身,年青氣盛,好逞勇好鬥,一身美式的裝備,走起路來,二人成排,三人成行,雄糾糾氣昂昂,令其他兵種人員側目而視,由於青年軍自視甚高,好抱打不平,所以時有與其他兵種軍人打群架情事,軍事當局,為了避免此事之一再發生,所以規定其他軍人周日放假,惟獨青年軍在周六放假,找不到打架對象,自然可避免發生衝突。 我最大的嗜好,就是騎馬,每逢休假日,我都喜歡去跑馬場溜達,恰好跑馬場就在我們營房附近,來去都甚為方便,每逢假日,我除去上午九時隨部隊去電影院看免費電影外,其餘時間可自由活動,於下午六時回營,在這個時間內,我大都耗在跑馬場,欣賞別人騎馬,當年跑馬場並非由團體承包,而是由私人養馬出租,起初馬場的人,對我這個只看不買票的軍人,尚不覺得奇怪,終於有一天,一個大鼻子 自從認識白妞後,我幾乎每周六都去馬場報到,在多次交談中,我才知道白妞還有一個哥哥,他家本是俄羅斯貴族,自從蘇聯十月革命後,大部份白俄都遭受迫害,他們家自祖父起即流亡到青島,以經營古董飾品為生。他們兄妹都是在青島出生的,也是在青島讀中小學,所以能說一口道地的青島話,也起了中文名字,哥哥叫白羅夫,妹妹叫白羅娜,祖父母早已去世了,父母也在數年前回去俄羅斯,現在在青島只有他們兄妹二人,除了養馬出租外,哥哥羅夫尚開一家廣告工作室,專門替商家作廣告招牌,因此馬場的生意,大多由羅娜負責。 羅夫對我也很友善,我是他們兩個人的朋友,有一天羅夫帶我參觀他的工作室,以及他的作品,同時要我寫毛筆字給他看,他認為我的字很正統,又問我會不會寫藝術字,我說不會,於是羅夫又要我用自由變體的字試寫,寫了很多次,最後羅夫認為字體別出一格,可以作廣告用字,他希望我以後能幫他寫廣告招牌。從此以後,我每周六,不是幫羅娜牧馬,就是替羅夫寫廣告,我們三個人成了很好的異國朋友。 由於我是軍人,穿軍服幫人牧馬是絕對不可以的,好在我的身裁和羅夫差不多,於是羅娜就拿他哥哥的衣服給我換穿,牧起馬來也有模有樣。在沒有客人的時候,我和羅娜也常常各騎一馬,並響而行,在馬場上奔馳,也有時躺在馬場草坪上聊天說笑,暫時忘卻了悲傷與煩惱。,羅娜小我一歲,她把我當作小哥,羅夫大我兩歲,他把我當作小弟。羅娜知我是軍人,經常口袋空空,她們二人也曾給我一些錢,我基於自尊,堅不接受,可是以後我卻常在口袋中發現一些零錢,當時我感動得暗中落淚,想我自幼至今,除了父母外,何曾有人如此關心我,我知道這錢是羅娜放的,我問她,她卻堅不承認,搖手一笑置之,我也只有心照不宣了。 羅娜知道我善於海泳,曾有在海中數小時不著陸的紀錄,所以她要我到海水浴場教她游泳,不多久她就學會了。,羅娜擅長舞蹈,尤其各種交際舞,更是個中高手,有時她在馬場的草坪上,主動教我跳探戈、倫巴、吉倫巴、華爾滋等舞步,因為沒有音樂跳不起來,於是她便用吹口哨的方式,以吹、唱、哼,或念的方式,把節奏吹出來,然後配合舞步跳起來,起初動作很困難,但是慢慢的就可適應了,由於草坪高低不平,跳起來搖擺不穩,為了平衡,所以無形中我在其中加了一些小碎步,羅娜常笑我跳的是搖擺探戈,因此我以後在正式場合跳舞時,由於我又在舞步中加了些小花步,但不影響節拍,雖然不正統,但是看起來卻別有趣味。 我和羅夫兄妹的友情,越來越深厚了,由於彼此身世頗多相似之處,也同是天涯淪落人,所以有卿須憐我我憐卿的意思,我和羅娜雖沒有花前月下的浪漫,也沒有爆出愛的火花,但彼此的內心,似已超越了此一境界,而我牧馬的技術已完全成熟了,替羅夫寫的廣告字,也頗見功力,不輸行家。 同共戰爭,越來越不妙了,三十七年九月濟南失守,十月錦州、長春、鄭州失守,十一月濤陽失守,此時山海關內外之共軍合流,山東及豫、皖之共軍,聯合進攻徐州,十二月徐州失陷,三十八年一月蚌埠、天津、北平失陷,傅作義率大軍降共,整個華北地區、僅剩青島一隅。憲兵十一團撤出青島,當時第十一綏靖區司令劉安祺,下令青年軍第九團,全部接收憲兵駐地,並自同日起執行憲兵勤務,我服務的連旅駐湖南路憲兵大樓(原為憲兵團部)。 在這段時間內,我已是中士班長,每天要輪值率人至重點地區巡邏,但在假日則仍如往常,和羅夫兄妹玩在一起,感情已水乳交融,宛如一家人。但我自忖國家大勢已去,留在軍中終非良策,適有友人告知,某中央機構將調往台灣,尚有缺額可代為安排。我乃將此事告訴羅夫兄妹,彼二人認為無此必要,建議我既有高等師範學歷,何不留在青島轉業到教育界工作,當一個中學教員,豈不更佳,同時我們三人也可常在一起,何必遠渡重洋,前去台灣呢,我說:你們建議以及你們的盛情,我非常感激,但是一旦青島失守,共産黨來了,我必被遣送回鄉,接受批鬥,生死難料,我決不能冒此危險,於今我堂上老母生死未卜,我孤身一人前往台灣,一切只有付諸天命。 三十八年四月七日下午,羅夫兄妹在其工作室備酒菜給我送行,並且拿來紙筆要我寫字留念,我在淚眼之下,捉筆寫了:「中俄兄弟妹,相交在馬場,異鄉流浪兒,感君情義長,明朝山海關,世事兩茫茫,舉杯祝三願,福祿壽喜羊」。三人淚眼相對,互約他年再相見。 四月八日上午九時,在青島大港碼頭乘通安輪,鳴笛啟航,五月底在上海乘大上海輪去廈門,五月二十四日再由廈門乘恒春輪去達台灣。到現在五十六年了,不知羅夫兄妹於今身在何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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