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海茫茫一孤仃(之二)

怪異的求學歷程

大鐸六歲入學，先讀私塾後進小學，民國二十四年，鐸父撥出自家老宅四合院一座，供作小學校舍，另外設私塾一間，從此大鐸早晨五時半起床後，先到私塾誦讀背書，七時三十分再去小學上課，晚餐後七點半再去私塾，聽塾師講書及分配作業、派課，以便翌晨背誦(此即所謂念燈書也)，如此緊日子一天天過去，好在大鐸得自其父之部份遺傳，天資倒也不差，雖然課業繁重，但他仍能應付裕如，調皮玩樂，野性不改，是同學中最令人頭疼，也最受人喜愛的人物。

按照當時之學制，鄉鎮得設初級小學(只有一至四年級)，或完全小學、模範小學(均設有高級班—五六年級)，初小畢業後，必須再經考試及格，才能升入高級班。縣府設有高級小學，專收各地初小畢業，經考試及格升學的學生，由於當年初小及高小均有留級制度，所以高小學生的年齡有的已十六七八歲，成為半大人了。而且交通不便，因此大都需要住校，贛榆是二等縣，所以僅設初中一所。

設在大鐸家的是屬於完小，是有高級班的，大鐸在校成績，不論那一科的考試，絕少低於二名以下的。鐸父對他這晚年才生的獨子，不但不寵，反而要求更嚴，對於課外的應用文(婚喪喜慶、土地丈量買賣契約等)，以及待人接物、禮節、處事之道，無不耳提面命，細心教導，大鐸十三歲時，即接替其父服務鄉里，且鮮有失誤，因此儘管大鐸頑皮不羈，但辦起事情也有模有樣，不輸成人。

叔遭害父病逝

民國三十年七月某日夜，大鐸及其二叔三叔，均遭叛變之軍隊一個連百餘人，闖進王家予以綁票，為時七十七天，方始以銀元兩萬元贖回，但鐸之三叔已遭殺害(俗稱撕票)，在辦理喪事期間，討論過繼嗣子問題，雖然鐸之二叔家有兩個兒子，但因其二叔已出嗣不能回嗣，所以大鐸的三嬸堅持由大鐸以半嗣子身份(即過兒帶孫)，摔老盆(就是在靈柩前燒香紙的瓦盆)，在出殯之日，由兒子先將老盆摔破，然後起靈，如果兒子有數人，也惟有長子才能當此重任，領棺安葬，但鐸父另有顧慮，決定可由大鐸領棺，但不摔老盆，餘事以後再議(結果老盆由鐸之三嬸自摔)。

同年農曆十月二十八日，鐸父亦因傷心及操勞過度，撒手人寰。在治喪之時，請來和尚二十餘人做法事，放焰口，鐸之大媽命其稱法名慈富的老和尚為叔叔，大鐸甚為驚訝，胰面露不悅之色，大聲質問："我有乞丐叔祖，也有乞丐堂叔，這都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但從不聞有和尚叔叔，況且老父生前從未提及，此事實在難以接受。"老和尚聞言微笑而言曰："老衲和令尊同年，稱其為大哥，六歲時即代大哥出家為僧，當年廟産不豐，僧眾多靠沿門托缽或做法事度日，自老衲入寺後，大哥陸續施舍土地捐作廟産，此後僧眾即不再托缽了。本寺能有今日之規模，老衲亦接任方丈，這一切全拜大哥之賜，於今大哥歸天，老衲以兄弟情誼，率徒眾為大哥做法事，超度其早登極樂，這也是理所應該，大哥生前未將此事告知於你，而鄉里間亦無人知曉，或許是別有隱衷也未可知，你今不認老衲，老衲也決不怪你，不過其中因果，你久後自知。

鐸父的法事連續做了三天，鼓樂隊(俗稱吹鼓手)有三個班子，其中有兩班是向毛河西(臨沂)請來的，和尚除了日夜輪班誦經外，尚有其他不知名項目，總名稱叫「放焰口」，因為場面浩大，為多年來所僅見，所以當時遠在數十裏外的鄉眾，都趕來參觀，開的是流水席，觀禮者隨時都可用餐，這在當年三雄鼎立，遊擊隊、土匪混亂不堪的時候，能夠順利辦完喪事，真算是托天之福了。

在喪禮進行期間，除了有荷槍實彈的自衛隊人員維持秩序外，而參加喪禮的親友身上也都佩有武器，每人都戰戰兢兢如臨大敵，隨時應變。